“南无阿弥多婆夜哆……”经声自小庙传出,声音洪大使得小庙四周充满了佛性,庙虽小,却也有主偏殿之分,一众人或为贫寒信徒,或为乡里官绅,亦或是看热闹的闲人,皆跪在主殿外,一干僧人盘坐殿内,经声自是来自于此。
僧众们座位也有讲究,成半圆排列,坐了好几排,看得出来,越往里,僧人年龄越大,人数越少,至最里处,只有一人盘坐,那人脸圆耳垂,眉须与胡须齐长,皱纹深得好似深渊,一道又一道又好似重山,蕴藏着大智慧,此人虽苍老确是一脸的福态相,脸对众人,身后即是释迦牟尼佛像,众人既是在礼佛,也是在拜他。
经声经久不息,庄严而隆重,神圣而纯粹,时间一久,经声依旧,但殿外众人终是戒不了浮躁心,交头接耳起来。
“嘿,老婶儿,听说了吗,里面可是有宗月大师在诵真经啊!”一妇人对身旁一老妪道。
“可不是嘛!不然谁有那么大声望吸引这么多人!这阵子都在传宗月大师要圆寂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俺们村那保安团头子为此还喝了酒,气得咱老百姓都背地里戳着脊梁骨骂他,现在大师又出来讲经了,俺琢磨着那狗腿子得郁闷死。”老妪眉飞色舞道。
“呸!什么大师,我看就是一穷要饭的到庙里混吃喝了,要不是上头派了任务,鬼才来呢。”二人身后,一小伙不屑道,其一身巡捕房行头,一看就是在城里给小鬼子干治安的差事,这可是肥差,多少人盯着这铁饭碗。
“三伢子,自打进了这劳什子巡捕房,就出息了啊,当年你饿得都没人样了,要不是人家宗月大师开粥厂施舍了你两碗粥,你能有今天?怎还不思回报,俺可晓得,大师当初出家前还有一祖上传下来的花园呢,让你仗着这身皮,硬是给‘征用’了,你这心里就没愧疚过?”老妪向后斥道,眼里满是厌恶鄙夷。
“切,妇道人家,懂什么。”那小伙似是被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道。他知道,当初宗月大师没出家前可是远近闻名的阔佬,多少人眼红他的钱,而大师为人又不擅计较,那些个“名流”“官员”就用各种理由手段骗去,心里都虚着呢,明面上敬他一句大师,心里却盼着他早些归西。
“听说大师这才出关,是为人超度呢,张家堡的老方丈昨儿圆寂了,大师年老,去不了那里了,这不今儿起一大早,召集僧众为那老方丈念经超度,这会念的就是《度人经》呢。”妇人有说道。
“唉,张家堡的老方丈殁了,那儿的保安团还不得翻了天,老百姓又要遭罪喽。没了老方丈压着,他们就敢明目张胆的征粮食,抢钱财,幸亏咱这儿还有宗月大师,那些个地主、保安团头子还要脸面,还不敢肆无忌惮,大师这不光是为张家堡的老方丈超度,也是为了那儿的百姓祈福呀。”老妪另一边,一老汉叹道。
“我可听说大师念完经可就要亲自去张家堡找那里的保安团头子说论呢。”老妪道。老汉正要反驳,经声却停了下来,四下里一时间静悄悄的。
殿内,宗月大师睁开了双眸,精光阵阵却难掩一股暮气,他环顾众人,叹了口气道:“我快不行了,但张家堡终是要走一趟,不然如何放心得下,你们都收拾收拾,准备随我同去,让殿外施主们都散了吧。”老僧慈眉善目,言语里尽显疲惫。
众僧应允。殿外却是炸开了锅,“大师菩萨心呐。”众人都感动不已,跪拜不停,不愿散去。“三伢子”慌了神,对跟前跟班道:“快回去报告,这老和尚又多管闲事了,让张家堡保安团那边准备准备。”言语透着焦急,吩咐完后也赶紧随着众人跪拜,他好歹是“政府”派来的,也算是达官显贵的代表,心里如何痛骂,面上总得过得去。
殿内,众僧一阵忙碌,大师坐于原地不曾挪动,闭目养神,半晌后,众僧大包小包的,都已准备妥当,只余一二人还在劝殿外众人离去。
“大师,可以出发了。”僧人们都看着他,一老成持重的中年僧人呼唤道。大师未应。“大师。”大师依旧未应,“大师,大师,该出发了。”中年僧人声音颤抖了,依旧没有回应,“扑通”一声,众僧跪下,声音齐整。最后排一小沙弥哭腔道:“大师圆寂了吗?”“休要乱语,大师是佛,只是神游天外,思绪离开了而已。”中年僧人斥责道。
殿外,众人不曾散去,都希冀着能一睹佛面,等了半晌,不见僧人出来,却在吃想起了《度人经》声,一时四野里凝固了。
土壤,老汉大呼道:“大师圆寂了!”四下哗然,顿时哭声四起,呼号不断,或真心实意或虚假做作,都再次跪了下来,跟着诵《度人经》。
“三伢子”松了口气,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悲痛得跟着又哭又号。
至傍晚,众人未散,经声始断,小沙弥再次忍不住问道:“大师还没回来吗?”中年僧人答道:“大师走了。”小沙弥再次哭道:“是去天上了吗?”“不,大师去张家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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