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乡·夜微凉

悠悠乡·夜微凉

“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这是宋代苏轼所描绘的夜，他头顶的那片夜空清明、澄澈，有如林间的一池泉水，又有如云雾缭绕的仙境。人读至其中，恍若亲临其境。如今哪儿去找这样的夜？身居城市之中，虽有万家灯火，璀璨闪烁，却再难对愁眠。唯有乡间，夜，还是几千年的人们共度的夜。

偶然一次出门晚归，我见识了乡下的夜。那还是冬日，南方气候温暖，柏树不凋，满山满山看去，仍是绿的；但冬日寒气凌冽，树木枝条像是僵住了，白日里看着多多少少有些萧条。但进了夜里，乡间的景似乎全长了灵魂。似隐似现的木影姿态婀娜，模糊了边界的小道在远处散开，那环抱的，是沉默的远山。山头上恍惚一瞧，似乎住着星星，再放开视野，那黑蓝的天空中，竟似有万只萤火虫在闪现跳动，又像是在光滑透亮的玻璃上映着星星点点的花……

月亮也不甘示弱，但它总是宁静的，处于浩瀚中默默挥洒自己的光辉。它让银粉缓缓而下，覆在山峦群树上，覆盖在小道田间，由此它们都变成了新娘，身着白纱静静等待着意中人。

当人携月而行，走在苍莽的群山之中，行于稀疏的林间，经过汩汩流动的河流……银纱笼罩，这个世界如此空濛，身着其中，恍如梦境。迎面而来的是乡下的风。乡下的风，是沁骨的，是清凉的，那种不同于城市的纯粹的清凉。夜间在开阔的路口，周围是或远或近的起伏的山峦，只见得着轮廓，风从山间吹来，极温柔，似梦中情人，用一双无形的手，抚摸我脸上的绒毛，掀起我耳边的发，怀抱迎面而来……这还是我认知的世界吗？这一刻会不会是永恒？模糊了人世，模糊了生死，模糊了空间，这一刻，连接了生命的过去与未来；跨越了几千公里的辽阔地域，我似乎摸到了世界的脉搏。

雪莱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身处静谧夜间，看着头上斗转星移，听着路尽头哪家传出的几声狗叫，天色由淡变深再由深变淡……黑夜降了，黎明还会远吗？一切的一切都会在另一个事物的敦促下完成自己的使命并消失无踪。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对已逝去的那么执着。是的，黑夜终将过去，白日不久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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