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自幼便有的晕车弱症,我对交通工具拥有一种复杂的情感。倦怠感,昏沉感,流动的风景,格外敏感的使脸颊烧灼的火焰般的夕阳,这一切都比行走山水画卷中更加像是身处梦境。
脸颊平贴在车窗上,看车外的景色化为若干一抖一抖前行的色带,如初学者的小提琴声,缠绵无力,闪变不断,风景不停地涌现又消失着。骄傲的公鸡,像是智者似的探过细长的脖子;一个脏兮兮的孩童,流着口涎,撒开一捧玻璃珠,哗然在灰尘中绽放了点阵的花朵。
就像‘曲径通幽’的玄妙之处总体现在曲径;‘环球’的趣味总在于从背后走近了自己。旅行的印象往往不体现在所观之景的雄壮瑰丽,更多在于流连路上的时光。
因此钟情于从车窗中窥视世界,尤其是陌生的世界。这样的感觉就仿佛是自己带着故土的风骨被裹了保鲜膜扔在了别的什么地方,在这安全的小天地中,静静注视着并不熟悉的人们摩肩接踵。
攀爬,行走,疾驰,飞在高高的云朵上,漂浮在深沉的海面上。土路,鹅卵石的路,柏油的马路,人生的路,上下求索的路。所有的人沿着连绵不断的名为生活的铁轨向消弭的终点驶去,躯壳在车中沉睡,受到震动的思想遥远飞去,再度进行灵魂上的旅行。
当笛声鸣响,灰黑的屋角处,一把玻璃弹珠骤然散开。
它们长久地滞空,又纷乱地落下,在泥土中敲出一串水泡迸裂似的声音。廉价的玻璃中登时布满阳光闪耀的濡湿的屋檐,落着新叶与旧叶的坡道还有见惯的车辙凌乱的的路。滚在孩子的脚边,映出他清澈的玻璃珠儿似的眼与他眼中经过的有着亮闪闪窗户的车子。
他会向那一瞬即逝的影伸出双手,踩过泥泞,灰土与烟气向它奔跑而去。孩子跑向风流去的尽头,跑向太阳坠落的地方,他是夸父,是盘古,他播种精神的桃源,追求为斧,打开了自己心灵的天地。
当走遍天下的奇迹,观遍世间的风光,游子终会再沿着这条路风尘仆仆地归来。
他看着童年的弹珠抛出又落下,在那熠熠生辉的阳光中,廉价的玻璃曲面上延伸开自己追求一生的大千世界。
http://www.dxsbao.com/art/16035.html 点此复制本页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