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姑娘的纤手把一片片枫叶染红,铺彩在秋天里,把一贯好赏风景的我也收入画卷,作了枫红的陪衬。
世间情万种,着思不相同。我不知道枫红是如何观象的,在我看来,“她”就是秋姑的盖头。中国文化被流年镌上了深深的“红”印,作为符号蕴含着喜庆、热闹与祥和。因此诞生了“红红火火”、“红情緑意”、“红光满面”、“红叶传情”、“红豆相思”、“红叶题诗”诸成语。閨人把相思春情绣寄红巾,羞答答遮于头顶,宣告未来的生活“鸿(红)运当头”。这不就是秋么!
我是山里人,总以为家乡的东西厚重。嵩山的红叶要比北京香山的好看。香山的红叶团团簇簇,带着塞外的风尘,似乎柄脉强直,页面上微露着“皇城根儿”的自信。实际上,红韵里“枫”情欠缺,大多是乾隆年间“泊”来的黄栌,叶疏而圆润。家乡的就不一样啦!嵩山的红叶是层林尽染。如果说是红潮毫不为过,只因山顶裸露着40亿年的巉岩。比喻它是枫浪,窃以为更贴切些,山风阵阵,浪涛起伏,赏之随之,人也自然颠醉其中了。家乡的枫红中五叶枫居多。裂纹掌叶,深秋橙紫,或许与中原释、道、儒文化积淀深厚融合有关,总觉得那红晕中柔和着天地之中勤劳、诚实、谦逊的人性。
我到江南看过红叶,无论井冈山还是武夷山,多是枫、槭、栎、石楠、黄栌、火炬、地锦、卫矛等树的集合。画里景致着墨小桥流水,张扬着江南才子的禀赋。至于国外枫红我倒是不屑,象日本的鸡爪槭春夏早熟,秋叶返青,折射东洋人的“武道”;美国有种糖枫,花语“该温柔时温柔,该发威时发威”,什么该不该,分明是种无端。
秋空是美丽的,只因有了枫彤。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杜牧《山行》)”。在诗人眼里,枫叶就是首诗阙词,在错落层叠的叶片上流淌着千年情思文采。浏览只叶,疑惑咀嚼元曲杂剧:“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王实甫《西厢记》)。再不然就是聆听“心弦洞箫曲”:“今古河山无定距,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 西风吹老丹枫树(纳兰性德)”。亦或是定格灵魂风景:“枫香晚花静,锦水南山影(李贺《蜀国弦》)”。
枫红又是陈酒佳酿。当霜清雾冷之时,万木飘零,百花凋谢,枫叶却在寒凉中光彩夺目,让人生出无尽的遐想。“昨夜西风凋碧树”一季清霜酿醍醐。还是杨万里说得好:“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收获的季节,拥抱幸福,酒不醉人人自醉。何况枫呢!
古今骚客最浪漫,竟把红叶做媒约。“红叶题诗”就讲一对伉俪故事。相传唐朝年间,后宫女人众多,大多一生寥守空房。据传,唐僖宗时,有一天傍晚,学士于佑在皇城宫墙外漫步。正是万木飘零,秋风瑟瑟之时,见御沟里有红叶片片漂浮,他随手从水里拾起一片红叶,意外地发现红叶上题着一首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于是,于佑兴起,也找来一片枫叶题上:“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 置于御沟之中,怅然离去。“后皇上赦放宫女三千出宫遣嫁。宫女韩氏嫁于佑”,两人各出红叶相示,相对惊叹而泣,以为天配。诗人顾况也有题诗佳话。一日与诗友在上阳宫宫廷苑囿内游玩。宫墙内飘来一红叶,上有诗句:“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顾况便到上游,叶上题诗入宫。诗曰:“花落深宫莺亦悲,上阳宫女断肠时。帝城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欲寄谁”?而后宫中再出叶诗:“一叶题诗出禁城,谁人酬和独含情。自嗟不及波中叶,荡漾乘春取次行”。以至日后二人真的合卺成对。故事真伪无考,是否编撰多说,但骚客们的才思却流下了“枫”情绝唱。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李煜《长相思》)”。在李后主看来,枫红最是相思物。那“雕砌玉栏”、“金钗粉面”已是春水东去。其实,把枫红做相思倒不是李煜的专利。杜甫“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寄托的是对故乡的留恋。南宋诗人张炎的“枫冷吴江,独客又吟愁句(《绮罗香·红叶》)”,“载情不去载愁去,长安谁问倦旅”想的是昔日美好时光。信手拈来唐寅《我爱秋香》:“我画蓝江水悠悠,爱晚亭上枫叶愁。秋月溶溶照佛寺,香烟袅袅绕经楼”,相思物倒一下子变成求偶的藏头诗了。
枫红也是眼泪。唐朝诗人王昌龄写枫红的诗不少。“枫林已愁暮,楚水复堪悲(《送张四》)”;“孤舟微月对枫林,分付鸣筝与客心。岭色千重万重雨,断弦收与泪痕深(《听流人水调子》)”;“吴姬缓舞留君醉,随意青枫白露寒(《重别李评事》)”,读来无不惆怅落泪。枫灌秋凉,着红老去,一叶钩沉伤心事,何不悲怆!
枫红还会是什么呢?
我说枫红是有情人,把一颗赤心掏出来让朋友看,绝无掺假;用满腹的真情熏染霜笺,写上爱你的誓言:宁肯让光阴燃烧自己,照亮同伴生活空间;还有一瞥,“不怨秋风枕寒流”,把太阳的温暖嬗变为仁人,即使只叶落地化泥,也孕育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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