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古代文学史的时候,我关注更多的其实是一个“史”字。好像不论研究哪一门学问,走不出的一条路总有对发展历史的探寻。因为任一门学问存于世,它的分量除却本身对人类的意义,还有一部分源于其背后的历史厚重感。而文学好像与这些都不大一样,它的存在好像就是历史本身,或者说,就是历史的一部分。
学者们在研究历史的时候,要参考的总有两样东西,一个是文物、再一个就是文学。文物是对历史很直观的见证,但无奈拥有实体的物件总是难以抵抗过时间的打磨,我们今天很容易在各种展览上见到晚清时期的青花瓷瓶,却只能在阴暗的地下一睹商周文物的真颜。而文学就优秀得很不一样了,书本易殒,但它却以口耳相传的方式,作为一种精神的力量流转在千百年的中华脉络之中。时光缓缓流去,那些壮阔深远的历史和故事早已消散在风里,但因为文学,他们好像又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文化的永恒。
而这样镶嵌于历史之中的文学,竟然也在蜿蜒曲折的历史长河中有自己的一道,不禁使人含笑轻叹,文学,真是趣味长存。
还是回归到中国古代文学史中来,我们今天好像不论学习什么知识都喜欢先探究一番,学习它究竟有什么意义,到中古文学史也是不例外。在此,我便谈谈我的看法。
唯心主义里有三大终极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去”。这不仅是人类对自身意义的询问,也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体现。我们想要认识文学,就要知道文学本质为何,它是缘何产生又是怎样发展至今,而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学习了那么多年的语文,对于文学的本质说不出一二,也能感知三四。可停留于此,我试图问问自己第二个问题,却发现,文学的来源与发展于我而言仍是一片模糊,于是我打开了中国古代文学史,走进了这个世界。
如果没有走进中古文学史的世界,我可能无法感知到,同样的学习对象——文学,在一个新的视角下,会变得如此不一样。在中古文学史里,我们原来学过的没学过的,零碎的文学作品、文学情感,都会被一一分类并且有规则的排列在一起。就好像在水族馆的混合展厅里看各种鱼在同一空间里自由来去,会惊讶于它的色彩纷呈,却也会眼花缭乱。但如果专门去看某种鱼专的展厅,一片空间里全是同种类的鱼,我们就能很轻易的看出这种鱼的外型、特征、习性等等它们所共有的东西。很难去评判哪种观赏方式才最为优秀,但比起总盯着一种看,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去认识,总是能得到更多的收获。同样的,以往总进行零碎而广博的语文学习,今天从历史的视角,系统性的重新再认识一次文学,也是不错的体验。
上文里我陈述了学习中国古代文学史的出发意义,那么接下来我就系统的谈谈,在我看来,中国古代文学史究竟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第一,我认为,学习中国古代文学史能是我们了解到古代文学的出现起源、演进过程以及发展规律。任意一种文化的出现都有着其不可替代的意义,文学也不例外。它一开始是怎样出现的,又是以怎样的形式出现的呢?文学的起源大致要从上古开始说起。文学出现的初期是没有文字的,但这并不妨碍智慧的华夏儿女表达自己对自然与社会的认知。“立我臣民,莫匪尔及”徒音无形的早期文学作品就这样穿越千年,传入了我们的耳中,单是思及远古的先人挥舞着权杖呼喊出这些语句,我便感动不以,那个时候的他们一定不知道,这出口的三两音节于后世而言竟是开天辟地的存在。
而后的故事,我们大约都了解过一些。“仓颉造字,福泽万世”,这是小学六年级学到文字起源时写再语文课本上的句子。知识于小孩儿而言其实并不需要所谓的“绝对准确”,十年前的我们好像不论面对怎样复杂的知识理论,只要一个通顺合理的神话传说就能轻易的相信带过。十年前的小屁孩儿长成了一个有自己独立思考的大人,再回头去看这些当年觉得理所当然的神话传说,才能边看边分析出故事的不合理性。汉字数量广博,种类繁多,岂是一人之力可以完成并达到如此高的普及程度的。仓颉或许只是文字产生过程中,因为解释需要而被推上神坛的参与者之一罢了。文字的产生,必然是循序渐进、不断积累的,总之到了商周年代已经产生了较为成熟的甲骨文,刻在青铜器上的铭文这样的文字。至于文字产生的说法,至今还没有一个准确的定论。历史因为未知所以变得神秘,虽然不明真相,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必然是一个伟大的过程。
追溯着历史的轨迹去认识文学,只能算作是剥开了果核的第一层外皮。悄悄向内轻探,就会发现,在中古文学史中我们还能窥见不同时代里古人的生存状态、生活方式,待世观念与思想情感。人类今天不断在探索,致力于用科学的手段实现时空的回溯,数百年不停歇的研究正说明着历史对我们强大的吸引力。所以我们应该感谢文学,它的的存在于人类而言真的是一种幸运。
在古代文学史那么多的内容里,我对诗经和汉乐府民歌中歌颂爱情的部分印象尤为深刻。一个是西周春秋,一个是大汉王朝,百年相隔,两个朝代的古人面对爱情的态度以及面临的困境截然不同。春秋时间虽然早,面对爱情却自由而真诚。诗经中的爱情诗我最喜欢两篇,一个是《静女》,还有一个是《狡童》。“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简单两句,就好像真的能穿过文字那边去,清秀小巧的少女踟蹰着的灵动的脚步,投射在少年的眼中,便成了爱情最美的样子。再看《狡童》,“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有人说这首诗歌是女子失恋时所作,我不这么认为。我看见的,分明是一个蹙着眉鼓着腮的少女,正因为与伴侣吵了小假而生着闷气,读完丝毫不觉得厌烦,反而还觉得可爱的打紧,因为互相在意,才会有这些无比丰富且看似多余的心思,换个角度一看,这不就是爱吗。分明时代不同,但在面对这些美好的情感时,我们往往都没什么区别。
往后到了汉朝,乐府歌流行于市,人们都通过诗歌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到了东汉时期,人们在爱情面前表达出的情感又大不一样了。其实婚姻的不自由早在春秋时期就可见端倪,在数百年后的大汉王朝,女性权益的低下,封建家长的婚姻制度已经变得非常严重。妇女要面对的不仅是三从四德,更有七去七出。留存下来的汉乐府民歌里写自弃妇视角的不在少数。《怨歌行》中写“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作者以团扇为喻,写出了女子惧怕被抛弃的卑微心情,更写出了东汉时代女子的可悲命运。韩愈在《送孟东野序》中写到“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这句话适用于任何受到压迫的情境,以东汉时的女性为例,女权卑微,弃妇如衣物,婚姻不自主,但禁锢的牢笼中依旧可见坚强而高尚的灵魂,她们将满腔的不满揉进文字,写进诗里,向这个不公的时代为女性权益发声。卓文君知司马相如有二心写下“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孔雀东南飞》里刘兰芝与夫仲卿的爱情糟到父母的阻拦,毅然“举身赴清池”。这些勇敢的声音,亦化作灯光萤火,指引身后万千女性在维护自身权益的路上稳步前进。
文学其实可以算作是人的内在、精神的一种外化载体。山川河海每一刻都在变化,人类社会与历史也在不停的变迁滚滚向前,但有一样东西,横跨历史,一以贯之,那就是人对世界与生命的思考。我高中学《春江花月夜》的时候曾被诗中的一句话感动过“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分明没有什么动人的故事,我却仿佛在那一刻里站在江边历经了千百年的岁月。天已不是那个天,但是人类对于世界的思考却始终没有停过。不说那么浩大的以史鉴今,但我们可以以古鉴心。文学作品里藏着古人读过的书、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以及不可复制的珍贵思想。这就像是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我们往过去走,然后产生共鸣,产生审美的享受。的往圣先贤对语一二,化他想为己思,终生受用。
都说文学是一种轮回,如今站在历史里去看文学的发展,更是倍感真实。我们在学哲学的时候学过“事物的发展总是螺旋上升的“,前人思索过的人生问题在后人脑中一样存在,前人经历的历史,好像经历过一段时间又会以相近的形式再度发生。无论时代如何发展,朝代怎样更替,中国文学历史上总会经历新思想的迸发,迸发之后又开始一轮文艺复古运动。一种新的文学形式要么兴起于民间,而后被正统文化阶层承认而后推广开来。要么就“雅”到一种难以上升的极致,再作为“俗文化”在民间流传得以续命。这些就是站在历史的视角,所看到的关于文学的风景。
当我们停留于一个时间点进行横向探索的时候,由无数个同时代文学作品共同表现出来的,独属于这个时代的一些特征,就变得非常明显且具有说服力。从同时代的众多作品入手,感知到这个时代普遍具有的性质,再作用于我们往后对历史对其他文学的理解中去。文学历史大概就是这样帮助我们变得丰腴,逐渐成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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