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21:00,鹏翔澡堂外。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暗叫不好,距离澡堂关门还有三十分钟,现在是人流高峰的起始。
他不曾想到,他的好友包里装的是一堆衣物和洗浴用品;也不曾想到,睡在他旁边的好友私下里买了一台二手自行车,从他旁边飞驰而过;更不曾想到,自动化学院一土豪已经在外面找到了一个浴室,舒舒服服地享受隔间带来的快乐。几分钟前曾有一友人,给他指了一条七里台澡堂洗澡的明路,他不屑一顾,冷笑一声,心想:我还能洗不到澡吗。
其实,八点半到八点五十分之间的二十分钟被他称为“白银时间”,正是前面刚洗完一批而后人还在路上的一个空档。这个空档是人流高峰来临前的缺口,很少人能注意到。白银时间稍纵即逝,是澡堂战场上不可错失的良机,须得抢先一步。白银时间非常考验一个人的站队技巧:下手快、势头狠、站位准,老到的判断、毒辣的眼力和押注的勇气缺一不可。
人人都以为,在八点半到九点是澡堂人流最大、洗澡愉悦度最低、难度最大的时间段,实则不然。九点钟到九点半才是洗澡者们殊死搏斗的巅峰时刻。在这短短三十分钟里,澡堂里既有上个时间段残留的对手,又有马不停蹄从军训场赶回来占地的新敌,还有无所事事非得拖到最后一刻才洗澡的大三大四学长们。时间之短,位置之紧张,水雾之大,澡堂大妈催赶之急促,都成为了这个时间段被判为“魔鬼时间”的理由。
世间万物皆有规律可循,澡堂之道也大有学问:哪个时间段人流量多;排不同队的人洗澡风格有何不同;哪排哪列的花洒出水力度适中水温恰当;哪间哪个柜子离入口近;交通工具不同导致洗澡人数的特点有哪些变化……这一切都得探究清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掌握规律,才能运筹帷幄。
他迅速在自己脑中过了一遍洗澡规律表,心想:今晚免不了要打一场硬仗了。等了好不耐烦一段时间,原本停滞不前的队伍突然提速,一堆人轰进了澡堂。他看了一下手表,还剩十五分钟,应该来得及。
在澡堂里,时间的流逝具有迷惑性,但是浴室里的雾气不会。进入第一高峰之后,锅炉房供水充足,每个花洒都开到最大,澡堂人口密集度剧增,加之空气不流通,时间一久,浴室里的雾气聚集得越来越多,闷热难耐,有窒息感。如果画在函数图上,我们可以发现,雾气浓度随着时间先增高再降低。而现在,澡堂里的水汽浓度已经接近最高点,熟悉澡堂门道的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已过去将近十分钟。
北京时间21:25,他走出了澡堂。也不顾旁人的羡慕或者愤怒,他甩了甩沾满水的头发,朝着寝室走去,朝着晚上即将到来的短暂休息之路走去,为明天的军训和又一次澡堂争夺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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