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现实主义的表现和挖掘,向来是电影界最不缺少的素材。相对于许多现实主义电影沉重的压抑、冷调的阴暗,《何以为家》却聚焦于一个复杂而具有立体与多面性的话题,童年、生育、尊重、生命…对于多种情感精准的综合表现,空间及场景调度的宏大,却仍然不失每位鲜活的人物最细微的敏感与情感刻画。
《何以为家》首先出众的地方,便是人物的塑造。电影是影象的艺术,更是人物的艺术。情节的进行,实则是人物不断丰满的过程。《何以为家》在这个方面真正可贵的是,它对人物的表现并不止步于表面或单方面的善恶之分,而是具有现实依据与逻辑的多角度的复杂化表现。影片中的人物以异常真实的对白与动作,在电影感的基础上最大程度的做到了与生活对接。任何一个人物观众都不能用一个善或恶来评判。赞恩用匕首捅了人,他是恶的吗?他在弱小的年纪对素昧平生的孩子有最大的善意,他没有麻木不仁,他偷东西,却没有丢了良知。他不是一个电影化的个人英雄,而是一个生活的普通角落的真实的血肉之躯。最成功的人物塑造,是赞恩的父母。影片对这对夫妇的塑造精准至极而不失温度。首先,一对社会底层的悲剧性人物的愁与恨。父亲睡着时仍然燃着的烟头,母亲的谎言与叹息。他们善恶交织,无知固执而愚昧。但尽管如此,就像赞恩的母亲最后的哭喊:“你们谁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人物的复杂便在影片高潮处得以深化。电影仍在那固执与愚昧之下,表现出两颗为人父母的走投无路的无奈,与最真实的爱与痛苦。
对细腻情感的精准表述,与《何以为家》宏大而象征性的镜头表达并不矛盾。影片对主题的表达,采用的是重复蒙太奇和隐喻蒙太奇以及对比式的场面调度。因而在表达人物及情节发展的同时,主题和意蕴便不着痕迹的传达给观众,从而与整部电影的基调和主题完美契合。开头影片标题的表现方式,是在密密麻麻的贫民窟房屋上空的航拍镜头,与“何以为家”表达欲望想合的同时,更是情节的铺垫和气氛基调的营造。而这个类似于这个画面的航片镜头在全片开始不止一次的反复出现。何以为家,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展现,在重复镜头的隐喻下,导演想表现的,是一个遭遇、一种生活的渺小和卑微。赞恩的令人震撼的遭遇在偌大的密密麻麻的建筑物中,是那样的渺小与不起眼,甚至并没有几位路人瞥目。这种震撼与普通的交织叠加表现,使得情感更加复杂却不失丰满,电影的感染力和主题便在压抑中喷薄欲出。《何以为家》中还有出彩的隐喻性镜头。比如赞恩在初次遇到拉希尔时,将游乐设施上的巨大女人雕像的上衣解开,面无表情的看着女人雕像暴露的上身。这里其实是赞恩对于“母性”及“生育”或者说“性”的戏虐与淡漠。这是从侧面并委婉的表现出的,家庭对于赞恩的思想观念的影响,以及他的不解与愤懑。
影片的叙事亦是一大亮点。采用交叉蒙太奇及倒叙的方式,使人物的呈现及情节的渲染力表现得恰到好处。倒叙的开头在提供悬念的同时,首先便塑造了一个独特的人物轮廓,因而之后的情节发展对人物的填满作用便显示的十分自然而具有逻辑感。而在镜头语言的叙事中,导演大多使用远景、全景以及摇晃的手持镜头。摇晃的手持镜头的运用,旁观者的视角,淡漠而冷静的叙事风格,在情节的推进中,却具有独特的感染力。如在赞恩在街道上的跑步穿行以及他用滑板“装”着拉希尔的儿子时的全景,带有一种旁观者的视角,赞恩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性格便显得尤为突出,人物无助的末路感得到强化,显得纪实性更强,从而更具有真实性与感染力。于是在人物的肢体动作本就具有十足的感染力的基础上,华丽而复杂的镜头拍摄反而显得矫柔做作。
而《何以为家》真正出色的地方,除了它精准而恰到好处的技巧使用,还在于它对讲故事的欲望的专一。它没有用华而不实的镜头和故作高深的隐喻来叙述对一个题材的野心。而是用冷静淡漠却不失柔情的细腻处理,将所有复杂的情感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要起诉我的父母,因为他们生下了我。”开篇的台词话主题表达便已足够引人注目。影片探讨的不只是一个悲惨的童年之旅。而是真正具有现实意义的社会问题。它用两个家庭的交织,表现原生家庭对下一代的影响,表现畸形的社会状态和生育观念。而生活所迫之下的亲情、面对陌生人的善意与相依为命,只是影片主题的冰山一角。
天下之大,何以为家。就算冰冷的生活只是囚牢,连亲情都是压榨时,仍然要在良知前亮起一把匕首。就像影片最后的函件的特写,赞恩的笑脸所想表达的一样:永远不要失去良知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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