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爆竹声
走在通向村子的黄泥小路上,远远地便能看到村口那棵驼背的老柳树,它历经风雨却依然安详的站立于此,静静地守护着村子,同时又向远处高举着苍老的手臂欢迎着那为数不多的从远方而来的客人。寒冬使它褪去了葱郁的外衣,却不能使它的威严损失分毫。在远游之人眼中,那老树便是心中的归宿,是祖祖辈辈的根,是永远不能忘却的乡愁。
很多年以后,白雨再一次回到了村子,那个生养了自己的地方。
一步又一步,渐渐走近了,已能看到树下那家经营着油盐酱醋,糖果玩具,和只有在过年时才会有的廉价且粗糙的爆竹烟花的儿时小店。相比于老树它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神韵,彩色招牌也已在光阴中褪去了颜色露出原本的木色,夕阳之下,就像是一棵褪尽了华裳的老树。已是年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爆竹所特有的硝烟味,路边有着零零落落的红色的爆竹皮,给这个小村子添上了几分平时没有的生机。
时光荏苒,村子早已不似当年充满欢声笑语。谋生不易,村里的青壮年岂能不被城市的繁华和较高的收入所吸引,早些年就纷纷外出打工,只有腿脚不便的老人留守于此,就连孩子也随父母去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对他们来说城市的霓虹灯也远比这里昏黄的煤油灯更有吸引力。远远望去,荒芜的农田长满了野草,隆冬时节,一片枯黄将田地完全笼罩起来,和头顶上灰黄的天相称倒也和谐。大概也只有这过年的这些日子,寂静的村子才会在爆竹声中略微展现出一丝生机,黄土路上才会有人不时走过,村口的小店进出的人多了起来,店家的笑脸也多了。渐渐走入村子,行走在一间间房屋之间,木质的大门上贴了火红的福字,大门两侧贴的依旧是手艺人手写的含着墨香的对联,屋顶的烟囱飘出了白色的炊烟,一股熟悉的烟火味充溢了整个鼻腔,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犬吠伴着噼啪作响的爆竹声。白雨紧绷的脸在这一派祥和之中逐渐舒展开了,嗅着爆竹的气息,看着爆竹的火光,听着爆竹的声响,记忆的闸门也渐渐打开了:
“啪,啪”两声清脆的鞭炮声在奶奶脚下响起,声音虽不大却着实把老人吓了一跳,手上的两盘饺子差点掉在了地上。躲在墙角的白雨和表哥不由得笑出了声,虽说在雪地里掏出一个个小洞,为了不被发现又细心地盖上了一层雪冻得小手通红,但新发明的玩法没想到这么快就成功了,又可以拿出去捉弄小伙伴了。“小雨”,奶奶拖着长腔叫到,“以后再顽皮看我还会给你们零花钱买鞭炮。”话音未落脚边却又是“啪”的一声。小雨和表哥一边喊着“以后不会了”一边笑着跑出门外。
村口的小店里,“叔叔,买鞭炮。”柜台里坐的是一个微胖的看上去十分憨厚的男人。“好嘞,这是新到的海陆空,卖得最好。”一番精心挑选过后,白雨和表哥提着一袋鞭炮跑出了小店又开始琢磨新的“发明”了。
那时候,火机还不是很多,孩子们放鞭炮用大多是一根根黄色的,烧起来很慢,有淡淡香气,老人用来拜佛的香。在火炉上点燃那么一小根,就可以用好久。就在这上边做文章吧,回到院子里,用了一下午的香也烧得差不多了,余下一个烟盒的长度,表哥把香放到水池的沿上,白雨则挑了一颗最大的鞭炮将一头紧靠在上面,“定时炸弹”完成,接着就是等待香一点点烧尽,直到烧到鞭炮点燃它,“好慢啊,我们先进去烤烤火吧”,看着香缓慢地向鞭炮燃烧,表哥提议道。“嗯,我早就冻得受不了了呢。”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屋子人正在嗑瓜子聊天呢,窗外“啪”的一声巨响,吓得屋里的人一片寂静,爷爷手里端着的茶泼了一地,奶奶更是捂着心口吓得不轻。俩熊孩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做的“定时炸弹”,到屋外一看,水池沿上留下了香燃烧后的黑色条痕,底端甚至被炸出了一点缺口,小雨和表哥相视一笑,飞也似的跑开了,留下身后一片大人的笑骂声。
……
“自己放的都忘记了呀。”白雨走在路上,不由得笑出了声。不远处,几个穿了农家土布棉袄的小孩子跑来了,手里举着白雨所熟悉的黄香和鞭炮,留下一路爆竹声和欢笑,这也许是在城市中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的乐趣吧,白雨心里想。
不由自主地,白雨转过身来,向那间小店走去,“老板,来两盒海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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