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的作品,大多直击人之内心,令人发省,从其作品之中,感悟到那个时代的悲凉和无奈,《故乡》亦是如此。自中学时的囫囵学习,到现在的细细重温品味,更觉先生表达之精妙、描述之高超:杨二嫂细脚伶仃的圆规身材、闰土人至中年的沧桑木讷,无一不将那个时代穷苦大众的生活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而其中数之不尽的环境描写、心理描写、外貌描写……更是为小说锦上添花。
悲哀是几乎贯穿《故乡》全篇的感情基调。鲁迅先生一开头,直接描写了故乡的萧条景象,且以深冬为背景,更添萧瑟,看似是描写景物,实则更是描写当时处于帝国主义压迫下水深火热的社会的一个缩影。而其中,还夹杂着“我”的复杂心情。从“这可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到“我的故乡好得多了。”再到“故乡本也如此”的一系列心理描写,可看出“我”的心境几次三番发生变化,“我”是带着一个现代知识分子的普遍困惑和迷茫,回到久别的故乡。那无限的凄凉,有如实质般萦绕在先生的文字间。而在凄凉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希望,一丝回乡寻梦的希望,表达了一个出走异乡的现代文明人对于故乡的眷恋,一种难以割舍的乡土情怀。
再看文中对杨二嫂的描写,由“豆腐西施”变成了一个自私、刻薄、尖酸、爱占小便宜的小市民的形象,一副乡村泼辣妇人的神气给人以直观的冲击,尤其是那细脚伶仃的圆规身材,更使显其刻薄的模样,且她还整日用各种手段来猎取一些蝇头私利,利用“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的公式,为自己敛财。她有时直接向“我”索取木器家具,有时又顺手牵羊拿走一些东西,这也可算是“辛苦恣睢而生活”的某一种表现形式了。
从中可看出,杨二嫂的人物形象自身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描写鲜活而又不刻意。
全篇中着墨最多的要数对闰土的描写了。当“我”听到母亲提到闰土时,脑子忽然闪出了一幅“神异的图画”,回忆起了看瓜刺猹、雪地捕鸟的美好童年,而“我”的这次回乡,一半也是想要寻回那已经逝去的美好回忆,然而并不能,因为那“时时记得的故乡”不过是“心象世界里的幻影”而已,那一幅美丽的神异的画面,其实是“我”幼年时凭着一颗童稚的心,根据闰土的描述而幻想出来的梦罢了。海边的五色贝壳,鬼见怕、观音手,各种颜色的鸟类,稻鸡、角鸡、鹁鸪、蓝背,这些物象,不仅仅只是些小物什,更是“我”对美好事物的渴望。“我”是因为“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而感到无限孤独,而闰土的出现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也就是说,那记忆中美好的“故乡”从未在现实中真正地存在过,因此要“我”“记起它的美丽,说出它的佳处来”,“我”就“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所谓的“寻梦”,也只是一种充满渴望的幻象而已,一个永远悬置而不可到达的梦境。这恰恰起到了解释上文的作用,使全篇接合得更紧密,也是在小说一开始就潜藏的一个困扰现代人的悲哀——精神家园的崩塌。小说从“还乡”到再次“出走”,真切地记录了现代知识分子在乡土情结与现代性渴望之间纠缠难开的心路历程。
而在见到中年的闰土后,“我”对故乡美好梦幻彻底破灭。闰土由儿时“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变成了“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圆脸,已经变作灰黄,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周围都肿得通红”,强烈的对比,将闰土被生活以及封建思想一步步的荼毒表现得尤为明显:生活改变的不仅仅是他的面貌,更是他愈发麻木的内心。闰土见到“我”时,毫不犹豫的一声“老爷”,让“我”感受到了我们之间的隔阂。而其之后的种种举动,更是让那隔阂长成了一堵墙,一堵由封建等级观念砌成的墙。让读者不由得从这种麻木和教条中感到了窒息般的心酸。
最后,“我”是带着失望与悲凉离开故乡而再度远走的,因为这故乡已不能带给“我”所需的慰藉和满足,小说因此而蒙上了一层浓郁的悲雾,本以为这样便已经表露了全部情感,但从“我”与宏儿的对话后“我”的心路历程中又可看出,“我”并不因此消沉、悲观,而是寄希望于未来和下一代,那句“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其实是先生对中国报以的最美好的愿望:尽管如今中国农村疮痍累累、中国社会风雨飘摇,只要反抗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终有看到希望的一天。
鲁迅先生的文字,如一把利剑,总能精准地扎进人的内心。先生总是用环境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描绘当时的社会,让人感同身受;用文章主人公的心理来阐述百姓的想法,悲悯人间的疾苦;用直白而传神的外貌描写来凸显时代小众的形象,表达封建社会的毒害至深。不管是对精神家园失落的惋惜,还是对百姓处于水深火热而麻木不仁的叹息,先生的文字,总是紧紧地跟随着时代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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