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员 樊翰林)浴火重生
存在主义的核心思想是自由承担责任的绝对性质。白先勇称《孽子》又可以叫“寻父记”。在失父之后孽子们不断找寻“父亲”,建构虚拟之父,甚至以己为父,在这一过程中实现自我救赎。而同时,白先勇也给予了父亲救赎自己的机会,即以无偿无尽地照顾这些青春鸟们来赎罪。可见,不论是父还是子,都没有逃避现实,而是为自己做出抉择并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同时,由于他们在自身之外寻求到解放自己的他者,从而也找寻到了自己,最终成为自己。
在王夔龙与傅崇山的交谈中,关于父子内心想法的争论体现了自由选择处境背后的痛苦,又表现出促使其追求本我的动力所在:
“我背着他那一道放逐令 ,像一个流犯……我逃了十年,他那道符咒在我背上,天天在焚烧,只有他,只有他才能解除。可是他一句话也没留下,就入了土了。他这是咒我呢,咒我永世不得超生——”“我知道……他对我是完全绝情了。”
“你顾怨你父亲,你可曾想过,你父亲为你受过多少罪?”“父亲的痛苦,你们以为能够弥补起来?……你以为你的苦难只是你一个人的么?你父亲也在这里与你分担的呢!你痛,你父亲更痛!”
傅老爷子不仅仅是“龙凤”爱情与亲情悲剧的旁观者, 也亲身经历了爱子的逝去, 正是阿凤和傅卫的死亡直接推动傅崇山去无偿关怀新公园的青春鸟们。作为书中唯一个被作者赋予了表达权利的父亲形象, 在与王夔龙会面之后, 他不仅将为人父者、与爱子生死相隔的苦痛和怜惜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更向阿青讲述了他在独子傅卫从天之骄子走向自我灭亡后陷入的精神枯寂, 以及除夕夜与阿凤的相遇使得他实现了自我救赎。
事实上,傅老爷子已然成为那些无所依归的青春鸟们的父亲了,他代表主流社会和传统道德给予了这些可怜孩子们一直渴求的父爱。或者说,是这些被父亲放逐的孽子们,经历过万般困苦磨难之后,终于重获父亲的认可,并在最终在为傅老爷子抬棺的过程中实现了新的父子关系的构建。白先勇在抬灵上山这段着墨颇多:“我们落脚都很谨慎,一步一步,扛着傅老爷子的灵柩往山上爬去。愈往上,坡愈陡,棺木的倾斜度愈大……肩上的重量愈来愈沉,渐渐往下压,我的面颊紧紧抵住那粗糙的棺木,肩胛骨已经给压得隐隐作痛起来……手上沾了鲜血,舰上的皮肉已给磨破”这段艰辛的送葬之路亦是孽子的人生隐喻,抬灵这一行为重新赋予了其人子的身份,一方面弥补了不为己父所容的遗憾,一方面又给以重构父子关系的希望。
王夔龙最后在傅老爷子坟前的恸哭亦是对自己的救赎:“他的呼号……好似一头受了重创的猛兽,在最深最深的黑夜里跼在幽暗的洞穴口,朝着苍天,发出最后一声穿石裂帛痛不可当的悲啸。”傅崇山显然已经成为他的精神父亲,此时行孝即是在弥补当初父亲亡故时的缺憾。
最终,父与子都得到了内心的安宁与解脱,孽子并不沉沦于失乐园,而是继续寻找黑暗中的一丝光亮,如同结尾的李青在了无人迹的路上继续不断地奔跑。
《孽子》向读者展现了不断在破碎中重建的边缘世界,掀开黑夜掩盖下的情欲,展示作为人本身的爱与关怀。书中的“孽子”被社会制约、歧视、放逐和压抑,游离于社会主流之外,而最终他们克服了生命中的苦难,在感受自我生活状态和生存危机之中寻求救赎、找寻关爱,追寻个体的身份认同和恒定的爱的归属。无所归依的青春鸟只能拼命往前飞,但事实上这莫不是怀有一腔孤勇的向死而生。命运把这些“孽子”卷入绝望的深渊,却也令他们在被迫选择中做出行动成为完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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