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身为西方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柏拉图的代表之作,集中体现了他深刻的教育思想。时至今日,在异彩纷呈、百家争鸣的教育学界中,这些来自遥远的两千多年前的教育哲思依然熠熠生辉,不可磨灭。《理想国》以对话体的方式展开叙述,柏拉图托恩师苏格拉底之口,与格老孔、阿狄曼图、塞拉西马柯等人就公道等问题进行层层论证,抽丝剥茧,最终在哲学设想上构建出了一个真善美相统一的国家政体,并因其设想的高度理想性(以“哲学王”尤甚)被后人称之为“理想国”。而柏拉图提出的教育思想,也正是围绕着如何更好地服务于这一政体来展开的。
黄宗羲曾提出学术研究应当遵从“知人论世”的原则,即做研究要结合时代思潮、历史兴衰,衡定思想家的精神特征与作用。从这一点出发,要探究柏拉图《理想国》中的教育思想,首先要将目光回溯到其当时的时代背景中来。柏拉图所处的时代列数雅典城邦时期,此时正值希腊社会从奴隶制转向封建制的过渡时期,社会局势动荡,政局混乱不堪。由于苏格拉底之死等一系列变故,柏拉图对现存民主政体彻底失望,转而奔走他方并著书论著,最终逐渐构建了自己的理想政体设想。
柏拉图的论证首先确定了个人正义与城邦正义的相通性,在其政治构想中,每个人天赋地具有从事不同事务的才能,有天生的鞋匠,也有天生的统治者。然而,虽然每个个体本然地具有资质上的偏差,在灵魂上却具有同构性,即人的灵魂皆由三部分组成——理性、激情和欲望。在此基础上,他认为一个国家应当具有三个阶级——统治者、守卫者和生产者。在其看来,理性应占人类灵魂的领导地位,其外在体现为“智慧”的美德,并为统治者所拥有——他永远理性,对知识充满无尽的好奇心,永远以为人民谋求最大好处为己任,拥有深刻的哲思;激情则是勇气的催化剂,并适度地表现为“勇敢”的美德,为守卫者所应有,他们协助统治者治理城邦、抵御外敌;欲望为最次,包括食、饮、爱情和金钱等等的要求,过度的欲望往往会引人向恶,因此需要前两者进行压制,这就产生了“节制”的美德要求,节制的特殊性在于其并不单单归属于某一阶级,而应为全体城邦公民所共有。当所有具有了相应美德的阶级各司其职、和谐共存时,国家便具有了正义。然而,美德并不是先天禀赋的,而是需要后期的熏习和教养,因此,接受良好的教育,正是实现正义的关键因素——教育通过培养正义的公民,进而塑造正义的城邦。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曾提出:“每一样指定的工作里最要紧的是开头,特别是对幼小、细嫩的生物而言,更是如此。”这一点正强调了初等教育的重要性。幼年时期被灌输的理念往往在青少年的头脑中根深蒂固,并在今后的人生中产生长足的影响;然而,孩童所接收的知识观念并非全然符合国家和社会的期望,这也就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后期社会观念乃至行为上的频频对立。因此,柏拉图将音乐和体操设立为初等教育的主要教育内容,以音乐为开端,再接之以体操训练。其中,对于音乐中所授故事等的严格筛选,正是其对这一现象的应对之策。要发挥好音乐独特的感染力,用优美高尚的故事培养心灵的美德,鼓励他们多多模仿好人的语言与行为;同时,要重视体操训练对心灵的强化作用,需要注意的是,这一阶段注重的是培养人们对欲望的节制,而非发展理性,这与现在我们所认为的体育有些许差别。初等教育的目的实际在于通过情感教育进行美德的培养,塑造正义的心灵,它归属于守卫者阶段的教育,也可以说是统治者教育的前期阶段。“守卫者需要对敌人勇敢,同时对同城邦的朋友友善”,分辨并掌握好刀尖所指的方向,是一名合格守卫者的必备品质。
当代教育亦可从中借鉴。在我国旗帜鲜明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教育中,要高度重视儿童时期及青少年时期的教育内容的选择,警惕不良意识形态对少年儿童的侵袭;充分发挥我国数千年优秀传统文化的独特感染力,推陈出新、革故鼎新;要用高昂向上的故事激励人,用感动人心的道德故事熏染人,引导他们扣好人生的“第一粒扣子”。对于已经成年或者思想体系已经基本稳定的人而言,力求“虚一而静”,不将自己的思维困囿于既有的陈旧知识,而是常怀虚心,乐于吸纳、探求新知识、新观点,不断充实与革新自己的知识体系,真正做到“终身学习”。同时,任何阶段的教育都要重视体能训练对于身心的磨炼作用,这一点在这里暂不展开叙述。
不过值得反思的是,社会教育工作者或者说统治者对于教育内容的筛选到底应当遵循怎样的标准与限度,如何平衡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唯一性建构和教育内容(尤其是文学类选材)的相对自由精神的弘扬?对于“美好”的界定又是否恰当?如何避免因为过度筛选而造成的“因噎废食”的嫌疑?诸如此类的问题在这数千年教育史中层次错叠,却从未彻底被解决。路漫漫其修远兮,吾辈仍将上下而求索。
相比较之下,柏拉图所认为的高等阶段的教育则是主要针对统治者的选拔而言的,换句话来说,也就是要从已经在初等教育阶段中初步具备守卫者的基本素养和心灵筑基的人群中进一步选出合适的、完美的城邦治理者——哲学王。此书被称为“理想国”的很大原因也正在于柏拉图对这个所谓的城邦治理者“哲学王”的设想——他只关心永恒本质,同时希望获得全部知识;他公正,温和,学习奇快,记忆力强,讲真话,爱真理,不贪财富,心胸宽广,不怕死亡;他热爱这个国家,并能为全民确立美、公道和善的法律。如果用柏拉图提出的“洞穴说”来解释,则之前的所有教育的积淀(包括被动教育和自我教育),包括音乐和体操训练、算术、几何、天文学以及辩证法等,就像是地洞里围着墙观赏其上火光辉映下的影子的人,一步步走出地洞找到太阳的过程;而完成这所有过程后,他就应当像从地面回到地洞里去那样,在国家内从事实际的政治训练和工作,进而从心所欲地从事哲学思考,这就是为哲君做准备。
除此之外,柏拉图在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上也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就其教育理念来说,柏拉图所处的时代仍属于雅典奴隶制社会时期,女性地位极其低下,用恩格斯的话来说,“她们过着差不多是幽居的生活,只能同别的妇女有所交往”,妇女因生理上的区别,只是男性的附庸,这一点从雅典的公民投票制度中便可见一斑。然而,在这样一个女性言轻的社会状态下,柏拉图振臂一呼,勇敢地提出了男女平等的教育主张,他承认男女天赋的不同,但他指出,男性和女性唯一的差别是生理上的区别,“没有任何一项管理国家的工作,因为女性在干而专属于女性,或因为男性在干而专属于男性。各种天赋才能同样分布于男女两性”。因此,让女性享有与男性同等的教育权利,基于他们各自的天赋给予合适的教导,使他们“成长而达到完全的至善”——从今天的眼光来看,柏拉图的此番呼吁无疑可以视为发扬女性力量的理念先声。
就其教育方法上,他提倡“寓学习于游戏”。“身体上的被迫劳累对身体无害,但被迫进行的学习却是不能再心灵上生根的。”。基于这一理念,柏拉图提出了用能激发儿童兴趣、消解其对灌输学习的敌意的游戏,来有效弥补传统知识教学的枯燥。这种“游戏教学法”既满足了儿童好奇、好玩的天性,又将理想国社会构建与发展所需要的法律精神与道德准则意识在潜移默化中吹入了他们的心灵中,并同样通过游戏实践得到进一步强化。在这一点上,我国的传统教育明显存在一定不足。应试教育、填鸭式教学虽然在短期结果上看似成效显著,但在很大程度上违背了孩子们的自然天性,课堂枯燥死板,趣味性不足,学生思维呈现一定的依赖性和僵化性,其结果并非孩子心灵的“生根发芽”,而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揠苗助长”。寓教于乐,不仅是对教育者自身能力素养的考察,更是为孩子心灵的盛发撒下沃土。在两千多年后的二十一世纪,柏拉图《理想国》中的教育智慧与政治哲思依然丰沛而引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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