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纯净的、轻柔的、漫无目的的,泛着些晶莹剔透的光泽略带白色镶边。这是场小雪,不急不缓的,从清晨下到了傍晚,仿佛落眼处皆笼着一层淡淡的白雾。一阵风迎来,人也清醒了许多。冬天的风就是这样,不着一丝温情,让人无比清醒。
天色比往日更暗了些,黑色喘着粗气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直愣愣的将灯光撞在一处又一处。远处的路灯幽幽的泛着些黄光,将路上行人纷繁的影子争相撕扯。
阵阵欢笑声,吵闹声,夹杂着翘首以待的目光在夜色中相互碰撞,仿佛下一秒钟就能绽放闪电般的光芒。这是一群接孩子放学的家长,黑夜紧紧地拥抱着他们,并将他们凝聚在一起,汇集成一条爱的河水。
七点三十分,一阵铃声响起,惊醒了墙内墙外的人。
孩子们急不可待的心早已抛弃了门口的家长回到了温暖的家中,正等着老师一声令下,冲出校门。家长们也仿佛正式拉开引擎,不留痕迹中目光便开始暗自搜索。
出来了,这一大群学生轰的一声全出来了。
我也被人流推着、挤着,携带出了校门。望着那一个个笑容在黑暗中朵朵绽放,长呼了一口气,顿时白雾冲上镜片,仿佛忽然之间眼前的景象已在白雾中腾云飞去。摘下眼镜后,黑色的人群又乍然涌现在眼前,如扑面而来的洪水一样,我胆怯地低下了头,加快了脚步,不带任何期许,因为我知道这一群暗自涌动的洪水中不会产生一处火光与我相接。
“这是一百块钱,这三四天我都不在家了要去干活,你一个人上学放学路上小心点,想吃啥就买啥,冰箱里还有些鸡蛋和面条,想吃也可以自己做……”说罢,父亲便把钱递了过来,望着钱,又若有所思的补了一句“别乱花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向父亲那双粗糙的手掌上,说了句:“知道了,会注意的,那你也…。”
还没等话说完,父亲已经走出了房门。
“饭在锅里,我有事先走了。”随后便只听见一声关门声。
“你也注意点安全。”这句话轻轻地悬在嘴边,像是说又像是没有说出,浅浅的,淡淡的,如清风拂过明月不着一丝痕迹,但好像也只有我知道。
回家的路很远,平时骑车得半个小时左右。更何况路上的雪已经很厚了,只能步行回家。
天空是暗沉色,带着点昏昏欲睡的沉重感,路灯幽黄幽黄的铺在地上,远方的一座座高楼趴在暝色中,挤出千颗万颗迷离的眼睛。
我撑着伞在雪地上走了很久很久,路过了很多辆呼驰而过的车,看见了一群又一群匆匆忙忙的人,也听到了各种声音——有欢笑的,也有悲伤的,但这始终没有一个是属于我的。光和影相互穿插,白与黑彼此分明,正如我和这个黑中掺白的城市,好像也没什么过多的联系。
“啪”我按开了灯,抬头看了一下钟表,原来已经快九点了。
我正准备去厨房弄些饭吃时,“咔嚓”一声,门开了。一个戴着帽子,弓着腰的黑色身影在倚靠在门框边正换着鞋。
“这雪下了一天了,我心里放心不下,忙完就去学校接你了,没想到还是去晚了,在路上也没有找到你。”父亲抖了抖肩上雪后将目光投过来,说:“傻站着干什么,肚子饿了吧,哈哈,我也饿了,还是先解决温饱问题吧,去冰箱里面给我拿两个鸡蛋来。”说罢便轻推了我一下,套上了围裙后走进厨房。
我愣愣的站着,透过厨房那扇小小的玻璃门,突然之间父亲的背好像弯了许多,乱如杂草的头发竟也花白了一半,冻的通红的鼻子静静的立在消瘦的脸上,他轻轻掂起锅时手还有些微微颤抖。可他今年也只不过才四十出头而已。
那天夜晚雪仍在若有若无的飘着。我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梦,梦里夜色昏沉,茫茫四野中只有我孤身一人淌水过河,河水凉的透彻。起风了,河的对岸却兀然立一盏属于我的灯,不畏严寒,光芒万丈。
http://www.dxsbao.com/art/333124.html 点此复制本页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