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玩耍的喜悦占据了男孩的头脑,脑边母亲的叮咛忘却在了上一颗扔出去击打熟睡的鸟雀的石头上,很难不被母亲打骂一顿,但这已经是后事了。跨越了半个童年,他终于得以在晚上溜出来打石头,母亲常跟他说,长沙现在很不安全,要他少出去玩。他熟知这一点,从上次躲在家中床下听屋外的轰炸声开始,他就默默学着大哥的样子在心里发誓,要用石头把日本鬼子全部赶回去。
枫树在寂静的夜里唱着诡异的调子,麻雀早已成飞走,留下男孩与爬虫一起聆听簌簌的叶铃。他爬上一个小土坡,顺着微弱的灯光,他慢慢朝前寻找新的猎物。
一栋大房子在灯光的尽头等待着,铁门紧闭,拒了男孩的热情。他爬上离门最近的一棵枫树,蛇般缠绕的枝蔓与他相遇,亲密似恋人般上下涌动。纵身一跃,铁门便与一块破布留于身后,他回头看那株枫树,竟成了直挺挺的香樟。
木门无言地向男孩展开了自己的胸怀,但他只能看见大厅尽头初燃的两支红烛,此外尽是一片深邃。他跨过门槛,带进的风扭动了整个屋子,影子跟着风飘摇,数秒后便恢复平静。耳畔传来一阵低语,牵引着男孩向深处沉重走近,但他尝试着放轻脚步,像狩猎者一样悄悄靠近猎物,即便是如此陌生的环境,但这是他们种族的天性,是抗拒不得的。
之前就有大人说过枫树山上新建的学校,美国人办的高中,设施都是当时长沙最好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对他的年纪,怎么说都有点太早了。不过对于他的大哥来说已经不算太早,这所学校颇有褒词,经常听到他念念有词地唱着一首英文歌。男孩不懂英文,但这些总该是先进的。
一道旋转向下的楼梯,男孩不得不扶着墙壁慢慢往下,时常用脚试探那不是平地而导致摔倒。摇动的火光越来越近,男孩透过半掩的房门看见一群人围成一个圈,戴着白色的兜帽,看不见他们的长相。在他们的中间,是一把悬在空中的篝火,它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吸引着男孩冲破阻碍去拥抱但理智阻止了他,他听不清他们嘴里的话语,尝试着跟他们一起念叨,但发现自己的嘴怎样也发不出那种声音,在好奇与疑问中,他看清了一个人的侧脸,那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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