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我是踏着落花和枯枝迈入这片荒墟的。斑驳的泥墙,厚厚的青苔,及膝的荒草,满目萧索,而并不荒芜,繁华遁入空门一般,陈诉着岁月寂静。
恍惚间听闻有人轻唤我的名字,蓦然回首,却见有个泥土塑的与小时候的我一模一样的垂髫女童,站在我曾伫立的石板上,我问她是谁,她笑而不语。有光打在她的脸庞上,好似黑白默片一样飞速成长,稚嫩的面庞变得鲜活灵动,转瞬又极快地凋零了容颜,变成鹤发鸡皮的老妪,末了,只听闻她出幽幽地说道:“尔从尘中来,必归尘土中。”说罢,便化作齑粉,飘落。我大惊,遂醒。
夜未尽,躺在床上辗转,再无睡意,便想起梦中的情境:“尔自尘中来,必归尘土中。”心中颇为不甘,但又无可奈何。不错,我们生于滚滚红尘中,质本朴素。然而这世间将我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再如似水流年将描画在我们脸上的色彩剥落,最后归于寂静与最原始的朴素。这便是生死的轮回,生于岑寂,归于岑寂;生而朴素,归也朴素。
生命的底色是朴素的灰色,一种安静,包罗万象而又不动声色的颜色。但是,许多人并不喜欢它,许多的眼睛都爱那姹紫嫣红,爱那光鲜亮丽,爱那如花美眷,而深深厌恶着这朴素的灰色,因此,多少双眼忽视了那些鲜活的绿色,忽视了那纯洁的蓝色,忽视了神秘的黑色?多少双眼忽视了墙角、路边开的野花,忽视了灿烂的日光,忽视了早春垂柳的嫩芽,忽视了单薄地习舞着的白蝶?多少双眼忽略了衣着寒碜的民工那片赤诚的心,忽略了路边乞丐满足的笑,忽略了高堂的白发,忽略了他人关心的眼神?不幸的是,那些浮躁的双眼中也有我的。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浮躁的眼睛下面一定是浮躁的心。浮躁的心忘记了生命的本色,忘记了生命中最真实的美好,甚至会忘记自我。浮躁的心在红尘中沉浮,在时光的河流中颠簸,怎会不脆弱,怎会不疲惫?浮躁的心太在乎得失,太容易感伤,又怎敌他暴风骤雨?纵有三杯薄酒温暖,几声关切温慰,可敌他晚来风急?
真正喜欢朴素的原因并非命运把它强加于我,而是终于见到朴素的美,是朴素折射着人性的光辉,形成如梦似幻的霓红。大爱无言,真正的亲情、友情爱情,爱到深处已无需华丽的词藻去粉饰,无需昂贵的礼物去堆砌。这样朴素到极致的情感却往往是最能温暖人心的力量,也许是因为朴素是生命的底色,而朴素的感情是最能直达生命内部最柔软的那块地方的力量吧。想到这里,我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梦中见到夕阳残照下,母亲穿着家常的便衣,站在家门口的马路上,远远地冲着我微笑。我轻快地跑过去挽起她的手,嬉笑着走进我们简陋但异常温馨的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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