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大火把闸北的棚户区烧的干干净净,数千名因战乱货天灾而从各地逃难来的灾民们,失去了勉强能挡风遮雨的家。只因当局政府对这种“城市里的肮脏补丁”十分不满,多次强行拆迁无果后,干脆放火焚烧驱赶难民。
一夜之间,秋茹的第二个“家”也没了。她连同小自己四岁的丈夫、人到中年的公婆,一起蹲在废墟上哀怨痛哭。
年仅13岁的秋茹来自苏北农村的一个赤贫家庭,两年前因为嘉立穷到揭不开锅、吃草根,被陆家人用5元钱的聘礼,也就是60斤大米的价格“娶”进了家,成了童养媳。陆家多添一张嘴的目的,是增加一个劳动力。不成想,灾年里成了难民,逃荒到了上海。
就在一家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洪亮的男声响了起来,话语中透着亲切与惊喜:“老陆!怎么是你?!”一个穿着绒质坎肩的男人,来到了秋茹公公的面前。一句话,让正在黯然神伤的老陆面色有所改动,上前一把拉住那个男人,“阿牛,你怎么回出现在这里?”。老陆上下打量着阿牛,几年不见,这个老乡看来混得不错,那身打扮一看就不是做苦力的。
果然,阿牛是给外国人做“带工”的,此番来闸北,就是来给厂里招工人的,“洋人开的大厂子,包吃包住,一天两顿饭,顿顿有肉管饱的”,得知老陆一家人刚来上海,生活还没有着落,阿牛更是把工厂夸成了一个乐园,“能到厂里做工的,就是工人阶级了。旱涝保收不说,每月还有两天的假期,拿摩温领着逛街呢!”。
见老陆听不懂什么是拿摩温,阿牛解释道:“英语,就是工头。”
“南京路上,两层楼高的大电车,路边就是百货公司、洋货商店、糕点电、大戏院,就是不想花钱,去看看光景听听音乐也是享受啊!”
阿牛说的唾沫乱飞,老陆却只关心一件事:“工钱有多少?我家能去几个人?”
这下问到了点上,阿牛嬉笑着说:“哎呀,我们厂里全是精细工作,要男孩女孩可不要成年男工。”说罢,瞥向秋茹和老陆的儿子。“我看你家小囡囡就可以,一个月可以给你拿回足足2元钱!一年可就是24元呐!”
老陆却为难道:“听说工厂不要18岁以下的工人,她年纪不到。”说完,有些厌恶的看向秋茹,仿佛在看一个累赘。阿牛顿时猜出了秋茹的身份,连忙摆手道:“我们厂招工,只看身高,不看年龄。这个小囡出落得多水灵啊,保准能通过。再说,咱们是老乡,有我在,还怕她进去后受苦吗?那我可没脸回来见你喽!”
一番话,说的老陆心花怒放。但阿牛接下来的话,让老陆更觉狂喜,“倘若做包工,不出厂在里面待三年,能在包工结束后,一次性获得80元钱!”
80元,这对一贫如洗连屋棚都没有了的陆家来说,就是一笔大财富。老陆心里快速盘算,当初5元钱把她买来的,三年能拿回80元,这期间还不用养活她了。三年回来后,就能给长大了的儿子做真正的媳妇,这份差事简直让人美上天!倘若全家都能去该多好!
就这样,老陆毫不犹豫地在一份包身契上画了十字押。
这份包身契里写明由带工者也就是阿牛,提供食住、介绍工作,先付包养20元,生死疾病,一听天命。但契约里唯独没有最重要的人,秋茹的画押,她甚至不被允许在这份迫害、宰割自己的文字上画押。
就这样,秋茹怀着对未来的期待,坐上了飘洋过海的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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