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时从未想过,活着,如此寻常之事竟会大悲至心脏抽痛不已。
“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活在那个百孔千疮的年代,走过一生,到头来大多人只余沉默,那些岁月也湮没不去的悲痛和凄楚从来都不乏善可陈,只是苦涩在喉梗塞了千言万语。
福贵,福贵,丢失了所有幸福,只在开局拿了一手富贵牌,却用一生的时光咀嚼着黄连之苦。但嚼尽了蜡味,便只余释然。他坐在那儿,坐在他的老黄牛福贵的旁边,坐在袒露着结实胸膛的土地上,从故事的开头坐到了故事的结尾。虽讲述着往事堪惊,却有了种“闲登小阁看新晴”的放下,不由联想到一句,“他微微笑着,舒展开满是寿斑的脸,那是舍得。“
他很舍得。舍得此去经年的坎坷岁月,舍得相继离去的阿爹,家珍,凤霞,二喜,有庆,苦根。苦难是那个年代永远不会短缺的“物资”,源源不断,福贵的一生,仿佛一个世纪最煎熬的岁月的集中,却又只是千千万万破碎家庭的缩影。
书里的事听着荒唐。但荒唐过后,却被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心酸所包裹。这是时代的必然。那个年代,战争啊,一个个伤员在冰天雪地里呜呜地呻吟,凄凉得都不像活人发出来的,鲜活的生命被战争的烈风风干成一具具触目惊心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满是疮痍的人间。
也许跨越了整整一个时代,我们这一代也许难以想象上一代人所经历的风风雨雨,但却在余华先生最朴素的文字里,流下了最难以抽离的泪。我们畏惧、不解、同情、哀痛那个时代,更难以想象那竟是前人走过的真真实实的一遭。有无数个福贵,他们也许自私、迂腐、好赌、浅陋粗鄙,但他们也往往经历了更多生命疼痛的破坼。
正如余华的那段描写:“他们时常流出混浊的眼泪,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时常感到悲伤,他们在高兴时甚至是在什么事都没有的平静时刻,也会泪流而出,然后举起和乡间泥路一样粗糙的手指,擦去眼泪,如同掸去身上的稻草。”
他们有一种中国农民经历人生潮起潮落后的大彻大悟:向死而生。活着,向死而生,在人生平仄里渔唱起三更,在生命伤痛的版筑间寻着活下去的微光。
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而我要召唤着清晨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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