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的黄昏总爱把时光酿成琥珀色。垂丝海棠开疯了的季节,我惯常坐在青石凳上等落日熔金,看那些碎金如何从花瓣间隙漏下来,在涟漪间织就流动的蜀锦。
她出现在第三片云开始燃烧的时候。丁香紫的旗袍裁出春水的曲线,襟上滚着玉兰白的边,走动时像一株会迁徙的辛夷树。老柳树下读书的男生们突然都成了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纸页间夹着的银杏书签扑簌簌往下掉。
风起时满树海棠在作告别的弥撒。她立在栈桥尽头拾捡肩上的花瓣,后颈处盘扣解开一粒,露出小片瓷白的肌肤,比远处山峦的残雪还要晃眼。游船拖着霞光从她身后划过,波光便顺着旗袍开衩爬上小腿,金红纹身般时隐时现。
对岸写生的学生换了三张画纸。第一张画繁花,第二张画水天,第三张终于把调色盘搅得紫雾氤氲——却怎么也调不出那截皓腕映在春衫薄处的光晕。画架旁的松节油瓶突然倾倒,浓烈的气息惊起两只白鹭,掠过她鬓边时竟忘了扇动翅膀。
暮色渐浓时她转身离去,绣鞋踩碎的落英在身后连成淡粉的溪流。卖藕粉的老妪喃喃道这料子该是老绸缎庄的库缎,早些年最时兴的缠枝莲纹样。说话间最后一道夕照正吻上她腰肢,暗纹里沉睡的银线忽然苏醒,游走成银河的模样。
月亮浮上塔尖时,清洁工扫走了满地残红。我拾起她遗落的绢帕,角上绣着“女大”的字样,茉莉香混着墨香在掌心蜷缩成蛹。远处音乐堂飘来《月圆花好》的旋律,穿旗袍的夜莺们正在唱针下旋转,而属于这个黄昏的惊鸿,已永远栖在了旧时光的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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