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温婉多情的两个字,嘴唇轻启,在心里流淌的是南方的江水,奔腾豪迈,又似杨柳般轻拂,滋养着一座座都城。我喝着山间之水长大,在翠竹掩映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岁月如梭,南方的一座小城,一个小镇,一座老屋,一首温婉的摇篮曲,让我进入未完成的梦。
去年的冬天,老屋门前的山上已没有板栗壳了,长了多年的板栗树被砍来做新房的脊梁,树桩上长出的新苗摇摇欲坠,恐是难成气候,想起以前漫山遍野的板栗壳,就像是前世的风景,遥远的不真实。老屋也已垮塌的差不多了,三伯修了新房搬走后,就没人住了。屋前屋后的野草已经人高,一派荒凉,已是挽不住的颓势。父亲说,今年冬天一家人在老屋里拍个全家福,作为留念,老屋就要拆了。
老屋很大,父亲四兄弟都曾住在那里,兄弟之间的感情并不好,锅碗瓢盆,妯娌长短,难免会有摩擦。记忆里老屋就是破旧的,下雨的的日子,屋前屋后都是接水的桶盆,雨水砸在盆里啪啪的响声,贯穿了整个童年。童年并不是单纯美好的,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你是孩子而善待,我们在年幼的岁月里,冷眼旁观,寻找最安全的地方躲避。老屋的童年浸泡在贫穷的土壤里,羡慕着别人家的新房,嘴馋着街上各式各样的小吃,连别人赠与的衣服都要和姐姐相互争抢。父母终日劳作,生活却难见起色,老屋的烟囱日日飘出袅袅青烟,听着的是劈柴劳作的声音,屋前翠竹成林,一派悠闲的农家风光,而夜幕下,急躁的争吵声,父亲浓重的叹息,母亲在灶前凝固的身影,这一切在夜里悄悄发酵,又在黎明前消散,落入晨光的余晖里。
那样艰苦的日子,那种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童年,至今都不愿意回首,也无可怀恋。只是,外出求学多年,见过那么多千篇一律的都市风景,行走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尘烟扬起,想起的仍是老屋门前那一片山明水秀的风光。我曾无数次去过宜宾的合江门,三江汇流的壮观想起来至今都是如现眼前,奔腾的长江,滋润了南方的都城,也修饰了我成年后回忆的童年。我时常在想,老屋脚下的那一条小溪,不见头不见尾,其源头是否也来自那古老的唐古拉山脉?儿时记忆里的小溪是清澈见底的,稻穗成熟的时节,总会有各式各样的小花在两旁竞相开放,雨后有颜色各异的小蜻蜓在水面上飞来飞去,那时最欢乐的事,便是把各种颜色的蜻蜓抓在手里,看它们不停的扑闪着翅膀,玩累了再把他们放了;又或者把手放在溪水里,看着小蝌蚪从手上游过。小溪常年流动着,记忆里总是一副凶样,让人害怕的父亲曾在里面炸过鱼,是野生的鲢鱼,味道之鲜美,至今难忘。
老屋的旁侧是一片香蕉树,我和姐姐总是在香蕉还没有成熟前就抢着摘了。夏天的香蕉叶会卷起来,我和邻居的小孩玉兰把每一个卷的叶子展开,里面是一条白色的虫子,有的很大,有的很小,身上还会掉落白粉。把它们聚集起来放在石板上,再唤鸡来吃掉,我和玉兰就高兴的手舞足蹈了,那些夏日里的欢声笑语,如此真实,至今回想起来都好像正响在耳旁,温暖动人。
成年后的我尝了很多儿时想吃又不得吃的零食小吃,买了很多室友都笑我幼稚的玩具,看了很多同龄人说陪他们一起长大的电影系列。他们说起的时候,一脸回味,说很好看,说那都是经典,说那些电影里的情节,台词对他们成长影响力有多大,而我看的的时候却没有任何感觉了,很难去忽视逻辑、台词、历史上的种种错误,很多看了个开场就再也看不下去了,20岁的我早已过了那个眼里只会看到美好的年龄了。人生总是有太多缺憾,想填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回不去了,童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去年年末,遇见多年未曾相见的玉兰,说起童年的趣事,两人都笑了,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我们依旧是亲密无间的伙伴。她说,去过那么多地方,还是喜欢阴雨绵绵的南方,透着水乡气,家乡山谷的那一片风光,在心里也是别处无法取代的。
世间美景如此之多,却都不是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或许是因为童年的遗憾,才让我对这一方山水有如此多的情怀。想象着,盼望着,在南方的那处小天地,只属于我的童年,笑声响彻整个山谷,没有贫穷,没有恐惧,只有那些愉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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