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清晨,大雨。
几乎是一夜未眠,清晨我早早地来到了楼下准备集合。大部分人应该都是第一次经历这些,所以可以看出大家都比较兴奋,六点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很不凑巧的是,天公不怎么作美,一直飘着毛毛细雨。等到我们出发的时候,雨势突然作急,我们一行三十余人,就这样拖着被雨打湿的行李箱和书包出发了。
旅途很漫长,先是火车,再是大巴。接近一天的旅程,不断睡去,醒来。最后一次醒过来时,向窗外一瞥,满目所及,是湿漉漉的青山和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中间经过了一片很大的湖,在群山之间,碧光被疏淡的绿色掩映,这是我没有见过的景色。快要到达目的地时,大家都开始变得活跃了起来,先前旅途的无聊和困倦被一扫而空,我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站在讲台上一本正经的样子。车停时,已经接近黄昏,拖着行李箱往学校走去,一抬眼就能看见属于山区的特有的云烟缱绻。接下来,我要在这里和小孩子一起度过十天,想一下就感觉很幸福。
第二天清晨从小路走向学校走去,山光照在身上,我一下子想起了一首诗:“闲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幽映每白日,清辉照衣裳。”孩子们顺着山路上来时,清风拂面,明光照衣,应该也是这般情景。这所坐落于半山腰上的学校,在沉睡了一个夏天之后,又要变成大山里最喧闹精彩的宇宙。
下午就见到了孩子们,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怕生,虽然我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但没多长时间就和他们熟络起来了。我认识了一个三年级的小男孩,我们郑重其事地交换了名字,握了手,他说从现在起我就是他的朋友了,神情故作严肃,让我忍不住笑出来。
我带的科目是三四年级的语文,因为自己不会很严肃,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又正是淘气,课下和他们很开心的一起玩,课上就总是管不住纪律。细细算一下,这几天里发生了很多让我感到温暖的事情。第一天上课时,我就发现有一个小女孩很安静,下课后也不和其他孩子一起,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写写画画,孤独,沉默,靠在角落像一只攀在潮湿树干上的蜗牛。可能是一个内向敏感的孩子吧,我这么觉得,但又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只好摸摸她的头,夸她一句好可爱。但是第二天她居然把我叫到角落,很害羞地,送给我了一幅画,然后几乎是不敢回头地直接跑开了。慢慢展开它的时候,我的心猛地跳动收缩,是一副画满了可爱动物的简笔画,那一瞬间我觉得万物都为我安静了。我回去找她时,她很害羞地冲我笑,在阳光下怎么看都觉得可爱,我又摸了摸她的头。后来的几天,她已经变得开朗许多,开始和其他小孩子一起捉弄我,拉着我要和我玩游戏。这些变化,在不长的几天时间里,让人温暖。
日子这样划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文艺汇演的那天。我坐在台下,看着自己教的孩子在台上表演话剧,每个人都很认真,自己真的不自觉就会嘴角上扬。最后给他们签名的时候,我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希望有一天会和他们有再一次的交集。
告别的那一天,本来以为我们会悄悄离开,但有好多孩子早早地就来到了学校给我们送行。我们提着行李坐上了大巴车,还可以看见他们站在原地不肯离开。这几天的生活已经把我们的心连在一起了,终究是分别,也不会轻易解开。
十天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哪怕是对于我们的生命来说,也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它好像可以发生很多的故事,但应该也可以平淡如水,不起波澜,就只是像亘古以来最平凡最不起眼的十天一样,再过几百天甚至几十天就被慢慢淡忘了。刚刚来到这里时,我其实很迷茫,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可以给这里的孩子们带来一些东西,但又不确定自己的力量够不够大,所以那东西就好像空中花园一般,朦胧,美好,却又虚幻。
有天晚上,几个人一起走在路上,头顶接着的是整片星空,我想到这些天来经历的,忽然觉得,只要让这些孩子因为我有一点变化,我做的就足够。从不爱说话到开朗一点,从调皮捣蛋到懂事一点,给这些孩子一些来自外部世界的肯定,还教他们学会了五首古诗,我觉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从安康回到西安,就好像经历了一场美丽的梦一般,梦醒了,那些孩子都留在昨天了。思绪沉淀,日子照旧。所有的不舍蜷缩在最深的夜。在大巴上向孩子们挥手时,我看到有人眼泪掉了出来,我用嘴型对那个男孩说:“别哭了”,结果一扭头自己的眼眶也湿了。有些告别暂时不讲,就好像不会发生。一切的一切,给我自己和他们都带来了不小的改变。这几天的生活,不似以往的单调重复,经历之后,它就是最像肺的器官,如呼吸不可或缺。
四面八方的声音,成千上万的画面,把我围在中间,眼睛做门,耳蜗作窗。我觉得我还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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