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念念的征程终于来临,在步入那个小小的威海北站时,我回头望了一眼外面滚烫的太阳,那时我还不知道北方的那座城市等待着我的,是那样透彻的一场瓢泼大雨。透过密密麻麻有些旧式大巴车的缝隙,远处的落日余晖细细碎碎地洒过来,雨后的小水洼闪闪的,好像蓄满了日光,这就是展开这幅叫天津的画卷惊艳我的第一眼。 杨柳青是个小小的,绝不是都市,不是城市,甚至我有些想叫它小镇子,它不喧嚣,也没那么宁静,晚上看着宾馆里四周白白的墙,我总是觉得它热闹不到我心里去。窗帘隔开了清冷的月亮,却挡不住早晨第一缕的日光。 我不知道杨柳青年画是不是有那样的魅力,值得我跨越千里向它狂奔,我希望哪怕它不似骄阳光芒万丈,也要像星星一样辰光满天。随便走进一间四四方方的小店,或挂,或展,或裱的一幅幅年画都能充满我的视线。我是个外行人,也许我看不懂杨柳青年画木板的雕刻和色彩的描绘,但我能看到其作者悄悄赶制画品时平稳的双肩和熬红的双眼;也许我看不懂年年有余五子夺莲背后深刻的含义,但我看清店主谈论起自己的年画时清澈深情的瞳孔和熠熠生辉的面容;也许我看不懂年画深藏的文化底蕴,但我能看透它历经千百年岁月积淀下的中华精神。几乎每个店主都热情接待,细心讲解,而他们每天大部分的时间不是看看手机刷刷剧,就是坐在店面一角看着来来往往的中外友人走马观花。 可能我是失望了,不要说是光芒万丈了,连星星之火都算不上,两百米之外的小广场上,随便拦住一个路人问他关于年画了解多少,甚至他都会摆摆手说不知道。这点星星之火中最明亮的一点火光可能就是国家级的文化传承人了,看着年过古稀的老人家还要每天伏在案板上日日重复着复杂的工序,看着他热泪盈眶地回忆起多年以来走过的风风雨雨,看着他充满深情地倾诉着自己对年画传承的渴望,再想想那些将文化作为赚取利益的工具的人,我不知该作何感想。没错,都没有错。正是这种不同文化接受能力和不同文化接受态度的不断冲突,中国社会乃至全人类社会才能不断进步。 我始终在考虑,我们倒过来看,年画如果脱离了古人所赋予它的祝福寓意,还剩什么,它显然不具备现代人能接受的美感,论起工艺任何机器制造也不会输给它,我不禁开始思考,假如年画真正失落,是不是我也不会悲伤,只是单纯有点遗憾,毕竟这是时代前行的必然。看着传承人眼里久久没有滚下的泪水,我能理解他心里的纠结和痛苦,但是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年轻人,我确实不会为了某些不曾接触过的传统掏心掏肺,尤其是在这种毫无特色的甚至说有点阴森的小店里,容我说一句没有任何兴趣。 与单纯的年画店相比,显然是古文化街更合普罗大众的心意。细碎微雨,暖曛斜阳,古色古香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穿着汉服的女孩对着手机翩翩起舞,卖糖人的店铺前挂着微信二维码,精致的年画馆二楼是一个不能走回头路的高价商店……这个利益相关的世界谁又能凭借一己之力将他逆转。末路,末路,只单单沉浸在自己的情怀中必然会走上末路! 这天深夜,我坐在高高的大厦里,看着漆黑的夜空和只有少数车辆通行的街道,雨后的空气那么澄澈,我眼前却仿佛迷雾重重。难得雨一场,梦该醒了。 临行的那天,太阳好亮,我坐在车站,看它落山。我邂逅了动车晚点,邂逅了手机没电,邂逅了一个家在天津南下工作的小姐姐,她让我对这天发生的一切充满感激。晚点了三个小时,我和她聊了四个小时,我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是在车站和一个陌生但投缘的人互诉衷肠,体味了人间百态,各类辛酸。雨停了,梦醒了,我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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