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上海博物馆那日火伞高张,却也抵挡不了熙熙攘攘的游客来人民广场游玩的热情,自外部看上海博物馆的构造,便觉颇有新意,博物馆的外观参考了其镇馆之宝——西周大克鼎的外形,其上刻有近似于八卦的图纹,设计者用心之细致,可见一斑。
来到上博内部,我发现每一个展馆的入口与出口皆在一处,然而在观展时全无视觉重复的疲劳,因为展馆内特意设置了迂回的走道,营造出九曲回廊之感,若是空间比较促狭的分展馆,则仅设一面屏风,隔开两寸天地,这星点的曲折错落,好比犬牙差互,显出几分清幽的意趣,总归是让人一眼窥不得全貌,于是单单着眼于面前陈设的风物,从中窥见一丝天光,那是一方沃土的烟火日子最终的归处。
观展者们便在这光阴回溯的长廊中走走停停,施施然去寻下一个转角的柳暗花明。
来时的路上我曾疑惑,上海的历史遗迹不似苏州那般拥有上千年的风貌,上海博物馆内会陈列何物呢?忆起上海“海纳百川,兼收并蓄”的精神,恍若被点醒。从前这片土地被划分成许多国外租界,这一举措同时也导致了古文物的流通,因此,这反而促进了上海对古文物的收集,如今也不乏富庶的古董名家慷慨捐赠先辈的藏品,在博物馆中见到的几个分展厅都在导言中表达了对捐赠者的致谢,他们的精神属实令人敬佩。
父亲陪同我一起观展,他在闲暇时分尤其钟爱练习书法,也曾经带我去过王羲之的兰亭所在地观览游玩,对于历史上诸多书法名家皆有所涉猎,因此,他对于书法的良莠品鉴是有所癖的,甫一入馆就要去三楼的中国历代书法馆一饱眼福,可惜缘分未到,由于疫情原因,部分展馆暂时关闭,而书法馆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在江南文化艺术展里,尚有几幅书法家的作品是他乐见的,好歹也算幸事一桩。
提及江南文化艺术展,令我印象最深的便是这个展厅。虽然上海作为一个早早步入摩登的城市,古时文人墨客的闲雅风流在当今已是难以觅得,但也多少沾了江南此名的风土清嘉之光,在此展厅内,俯拾即是的流风余韵依依令人流连不已。江南风气开放,雅俗开山共赏,文墨才子们让书画走入了江南烟火之中,在家具、衣饰、茶艺、园林这些地方都能见到工巧的艺术之美,书画艺术不再单单作清赏之用,而是融入了一方砚台、一套茶具乃至一件绸衣,雅俗互现,个中界限变得不再清晰,这为杏花春雨的江南更添了一道别致的风景线。在展厅中,我见到了弘一法师所作的篆书作品“知止”,即便从前并未了解过李叔同其人,有一些风骨,是不需要多少品鉴能力就能感受到的,端庄的字形中能品出几缕禅意的幽香,生活中常说“知足”,大师却提笔告诉人们“知止”,《大学》中有言:“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知止的背后是铅华洗净的平和,并在书卷笔墨的涵养中慢慢化作一颗静定的禅心。
在回来的地铁上,父亲同我讲述了唐太宗巧取《兰亭序》真迹的轶事,虽是一桩不风光的笑谈,听来倒着实有趣,姑且博人一笑。他在周边店里看见一幅绘有洛神的珂罗版书画复制品,也将与洛神有关的字画由来与我细说。另外,我们买回来刻有郑板桥竹石图的镇纸一对、印有金俊明《群芳合璧图册》的马克杯一个和印有王羲之所书《法帖第六》的帆布包一个,属实算得上是满载而归,不论是精神上的抑或是物质上的。以此作为上海博物馆之行的收尾,算是留了个时常放在身边的念想,不过最金贵的镇纸被父亲夹带去了工作的地方,精明地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了自己,独独剩我望包叹息。
才不足而情有余,此处搁笔,闲情尚未道尽,且作为一笔留白,多几分意犹未尽吧。太过圆满,反而不够圆满了。否则来日再访闳中肆外的上博,哪里留得出地方容我补上几笔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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