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律监督师：“贩卖”时光的人
文/王宇
大兰是一名大四学生，即将毕业的她准备考公务员，可是因为自身有非常严重的拖延症，家人、朋友的监督也见效甚微，她只好在淘宝上下单人工监督服务。她说，自己在没找自律监督师以前，始终处于一种自由散漫的状态，并且自身情绪时常不稳定，很难做到专心学习，于是她找到了Jim的店铺。Jim是一位自律监督师（通过网络督促他人完成既定计划，使其自律的人），在淘宝上颇受欢迎。
“真人闹钟”里的温情
大兰直言：“在Jim为她量身定制监督计划以后，从接受这个监督到考试结束将近两个月时间内，最大的改善就是自己学会了珍惜和规划时间也逐渐懂得如何安抚自己的情绪。”
“滴滴滴滴！”忙碌的工作室再次传来了淘宝下单的提醒铃声。负责店铺客服的同事在确定了订单的具体信息之后，系统便自动将订单接到了自律监督师的电脑上，新的监督任务即将在他手里开始。在淘宝上销量最高的人工监督服务店铺是一家名为“作死杂货铺”的淘宝小店。店铺根据监督项目不同、周期不同，将价格定在6元至270元不等。
该店铺的店长兼客服朱河存是一位00后监督律师，他的创业灵感始于2015年。当时，他在一个微博博主的粉丝群里发现有人自己妹妹买过类似监督的服务，于是萌生了创立自律监督店铺的想法。同父亲的想法一样，他当时并未对这个电商服务抱太大的期望，但还是决定尝试一下，结果一直做到现在，并且越做越好。开店6年以来，店铺累计接到两万多单，获得1.8万多个好评，现在月销量已经达1000+。与其他监督店铺不同，在朱河存的店铺里，商品封面仅仅是一张简单的图片，图上“坚持”二字格外醒目。朱河存在封面配上“人工监督学习、考试、减肥……”等字样，还为店铺取名“作死”。在他看来，“作死”是一种自我的极限挑战。
这种挑战，不仅仅是针对顾客，对监督师来说亦是一种挑战。朱河存透露，在做这个工作之前，自己也有拖延症，这在他看来是一件十分有挑战的事情。面对这种挑战，朱河存的内心最初是激动兴奋的，后来，他不断地适应，慢慢地感到习惯、耐心，但是在监督的过程中偶尔也会感到烦躁不安。他说:“监督师的工作在他人看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用出门，盯着手机就能赚钱，但是真正要做以及做好这个工作却并不容易。因为监督师一整天的时间都要配合客户，从起床到睡觉，生活都会受到约束，我一天基本上要设置几十个闹钟、备忘。”
朱河存身为店长，他除了自己监督客户外，也会将一些订单派发给其他监督师。他说，自己店铺的监督师基本上每天都会从早上7点工作到凌晨两三点，有时遇到留学生顾客时，还需要跨时差进行监督。
每当有顾客在网店下单，朱河存便会留下其联系方式，并记下相应的需求和计划。随后打开手机、平板等多种电子设备，开始监督顾客完成当天任务。除了提醒客户开始完成任务之外，朱河存还会要求顾客提供完成计划的凭证，例如：单词打卡图、午餐图和运动的视频等。如果对方没有按计划完成任务，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如跑步、罚站或增加学习时长等。假若顾客长时间未回复进展，他还会进行“电话轰炸”。
他还谈到：“顾客以学生为主，甚至还有部分上班族，还有一些是留守儿童的家长给孩子买监督……”从接单到了解顾客信息再到制定计划和实施，每一步朱河存都在不断地注入自己的努力和希望：“希望在我的监督下，越来越多有拖延症的人尽早实现自己的目标。”至此，反复设置的人工“闹铃”带着监督师们的寄托踏上新的监督之旅，监督师们也开始走向人们的视野。
生逢其时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既然这么多，不如再拖拖。”网络上流行的梗一语道破了拖延症人群的心理想法。所谓“拖延症”，便是指虽然能够预料到拖延这件事会产生有害的影响，仍然把计划要做的事情往后推迟的一种行为。早在21世纪初，拖延症研究专家、美国芝加哥德保尔大学心理系副教授费拉里和加拿大渥太华卡尔顿大学心理系副教授帕卡研究发现，全球有近70%的大学生存在学业拖延的状况，正常成年人中也有多达20%的人每天出现拖延行为，由此推算出，全球可能有近10亿人患有拖延症。正如Jim在采访里提到：“现在许多人或多或少都有拖延症，这给自律监督师兴起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市场前提。”
这种前提建立在大多数拖延症“患者”在情绪上会发生变化，萌生出想要改变的想法。有拖延症的人，面对推迟计划带来的后果会产生“负罪感、自责”等多种形式的消极情绪。哥伦比亚大学组织心理学系的教授安吉拉在《对拖延的再思考：态度和行为中”积极拖延”的正面效果》一文中将这种消极情绪带来的拖延定义为消极拖延。对此，朱河存也称:“有许多有拖延症的人是认为这种不断拖延是一件不利于自己发展的事，时常会感到自责，不想继续拖延、落后下去，所以才会来寻求外界帮助。”
社交平台、电商服务等外界力量，成功地为寻求外界帮助的人提供了许多便利，这其中更是离不开互联网服务。这些网络服务看似将每个人联系得更加密切，但是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心里感到孤独。一位顾客向朱河存表示：“像我这种类型的拖延症，其实可以说是孤独感造成的，毕竟学习用功努力积极向上的东西做多了，会让人觉得孤独。一个人默默做事情，没有人关注你在做什么也没人会和你分享你的进步努力，久而久之就懈怠拖延没有动力了，所以可能我这种类型就比较适合找监督员，主要是会多一种陪伴感。有人知道我每天做了什么，有时会在我完成的时候小小地夸夸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有被人看着变化的感觉很好。”
对于其他监督师只关心顾客是否按时做任务的情形，监督师Jim曾反复提及，“监督不等于提醒，如果我们的工作只是做到定时提醒的话，定个闹钟就可以了，何必找我们呢？”Jim认为，人工监督应该是陪伴式的监督。监督师除了关心顾客任务完成情况之外，还要负责注意顾客的情绪、心理状况。在他看来，平时更看重顾客的情绪状态，及时疏导顾客在学习过程中的负面情绪，能够提高学习效率。
简而言之，监督师的作用不仅仅是提醒顾客，还可以是顾客目标完成的参与者。在监督的同时，监督师们也会倾听顾客的心声，帮助顾客冷静分析心态困境，让顾客长期处于平稳的学习状态，从而延长有效学习时间。
凭己之力成自律之美
北青网曾在报道中将自律监督师定义为近年来兴起的冷门职业。尽管目前自律监督师还是一个小众职业，能够坚持做好的人少之又少，但在谈及该职业的未来发展前景时，Jim表示并不担忧:“近年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个行业，淘宝、拼多多等平台店铺也在增加。” 朱河存也分享道，自己店铺里部分监督师曾经都是店铺里的顾客。
虽然提供自律监督的店铺数量在增加，但在发展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良莠不齐的情况，有些商家不肯聘请“多余”客服，忽略服务的品质。采访中，朱河存还谈到：“这个职业在电商发展目前还需要不断完善，为顾客提供安心、暖心的服务，当前仍有部分店铺不愿意雇客服，所以在这一方面会脱节。”
对于电商平台上出现的问题，朱河存认为这是不可避免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监督师的认识程度加深，这个职业自然会发展得越来越好。无论如何，朱河存坚持以品质——顾客觉得有用、服务好为先，口碑为重。朱河存表示，虽然目前自律监督师这一领域还未有专业理论，但是监督师们自身的素质也需要不断提高。
如果说监督质量与店铺提供的服务、监督师自身素质息息相关，那么其中最大的影响因素还是顾客本身。
尽管是很负责的监督师，也会碰到半途而废的顾客，他们以欺骗的形式来应付检查。面对这样的人，监督师们一般会选择与客户进行“持久战”，采取多种措施来轮番督促客户完成任务。例如，如果顾客长时间未回复任务进展，通常监督师会进行“电话轰炸”。但面对极度拖延的顾客，朱河存无奈地说：“我们的监督只是辅助作用，需要对方配合才有最好的效果”。
在一部分人看好这个新兴职业的同时，也有人指出，顾客在电商平台上购买自律监督师就是编织一场“美梦”，是否能达到预期效果有待考量。自律监督师究竟有不有作用？Jim对这一问题仍持保留态度，不过Jim认为，自律监督师实际上是起一个桥梁的作用，Jim说：“顾客下单是为了在以前被浪费的时间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监督师们只是提醒他们该做有意义的事了，并不是代替他们完成这些事。”
在自律监督师的督促下，大部分顾客都能做到自律，完成自己的既定目标。但在离开监督师之后，顾客想要达到真正的自律还任重道远。“依靠外界监督的力量作用有限，从根本上来讲，更多的是需要自身自律。”对于如何做到真正的自律，《宜春发布》还如此评述道。Jim坦言目前自律监督工作的确还存在着不足：“中国是一个拖延症群体广泛的国家，‘懒癌’率一直高居不下，对于那些想改变自己拖延的人，自律监督师只是照亮他们的光束，要想真正帮助他们走出这一困境，最终靠的还是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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