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凤英我如履冰川,心似油煎…”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她站在舞台上,熠熠生辉。我站在台下,似是被她勾了魂,只晓得痴痴地望着。从那时起,我便迷上了她。
唯有每逢正月初一,我才得在家中见上她一面,其余时间想要见她,得走过好几公里的山路,去到隔壁村或是更远的地方,才能远远地瞥上她一眼。但是只要有她在的演出,我定一场都不会落下。
待我长大些后,父亲许我登上舞台,为她拉琴伴奏。在那之后,我同她合作的次数便越来越多。我喜欢她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模样,也喜欢与她并肩演出的自己。
可渐渐地,她似乎从其他人的眼里消失了,他们把目光望向了更遥远的城市,看不见她眼底无尽的落寞。愿意陪伴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人走茶凉。
我偶尔也会拉起琴,怀念曾经与她搭档的模样,唱着她的曲调,仿佛受众人喜爱的她仍在我的身旁。
20年后。
“叮铃铃——”
我摸索到手机,按下接听键。
里面传来了虞书记的声音:“虞师傅啊,听说你会唱文南词是不?”
我望向久未拿起的胡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那太好了,”电话那头响起了虞书记惊喜的声音,“文南词自创立之初便由我们当地人一直流传,可如今愿意慢下生活来欣赏文南词的人越来越少,愿意承继文南词的人也寥寥可数,他们更情愿前往大城市追求高薪工作,不肯回到小乡村接续文化传承。可我们不甘心呐,不忍看见文南词就此落寞下去。于是我和其他几位前辈们商量着,想组织一个文南词剧团,让更多人听见文南词的声音,您愿意加入我们吗?”
听见她尘封已久的名字,我不禁失了神,上前抚去胡琴上的灰尘,颤声道:“好,好。”那句“我愿意”从未说得如此坚定过。
我和其他几位虞氏传承人很快熟络起来,在他们身上,我找到了曾经自在演出的自己。我们在乡间演出,凭着满腔热爱,将文南词带给千家万户。我们一路从春夏走到秋冬,从虞松峦走到湖北江西,从《陈姑追舟》唱到《云楼会》,剧幕一拉开就是十天半月不得休息,人物一登场就是方圆十里座无虚席。在虞书记的带领下,我们演出的《卖茅柴》在安庆地区汇演时荣获二等奖,《浪子抛球》剧目也被安徽省文化厅录像保存。同几位伯乐与挚爱在一起时,是我自初次登台拉琴后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又过了几年。
“爷爷,爷爷!”小孙子指着墙上的胡琴问道:“那就是您从前演奏时的搭档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底像是被揉碎了的温柔。他缓慢走上前去,抚摸着那把胡琴,仿佛在抚摸某样至宝。
“您能再拉一次给我听吗?还没有听过爷爷的现场演奏呢!”小孙子看向我,眼里满是期待。在我的熏陶下,小孙子也从小对文南词展现出痴迷般的热爱,得知我会拉琴后更是崇拜不已。
“爷爷不仅会拉琴,还会唱戏呢!”
我拿起陈旧的胡琴,唱出熟悉的旋律,仿佛回到了从前的青葱岁月,看见了十几岁的少年郎,正和他最爱的文南词一起,在乡村的舞台上大放光彩。
我虽已至暮年,愿她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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