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东风无处说，不教闲地著春华。”
——《卖花翁》
陈老说：“这是我的爱好，不是我的职业。只求信仰，不图利益。”
春分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西科大北门外的小路上，正下着毛毛细雨，地面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坑荧光闪闪，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自然清香。
又是那个街角白发苍苍、满脸慈父笑容的卖花老翁，只看到他他沟壑纵横的双手小心护着一排五颜六色的花盆。尽管他尽力呵护着，可是还是挡不过风雨的洗礼，花朵们就像打了败仗的士兵耷拉着脑袋。看到我在看他，老翁无可奈何的说道：“姑娘，你要买玉兰吗？这花在外面已经受冻，拿回去也不一定活。你想要吗？想要你就拿去吧，反正是自己种的……”莫名其妙地，我捧着一盆玉兰回去了。
很幸运的是，那支玉兰花居然活了下来，并且十分健康，想到这盆花的钱还没有付给老人，就赶紧跑到前两天与老人相遇的地方。
老人姓陈，四川人，今年86岁。陈老卖花并不因窘迫，而是出于爱好。他种花养花卖花已有近50年。这期间也经历了很多坎坷，哪怕因为卖花被撞瘸了腿，哪怕因为养花从阳台上摔了下来，哪怕卖花他还是一直坚持着这一爱好。
现代化城市发展快速，鲜花店遍布大街小巷，不仅有专门的生产部门，还有专门的机构运送花卉，有专门的店面买卖花卉，现在更有许多年轻人学习插花艺术，追求更好的品质的变化。像陈老这样的卖花翁，既不会摆花，又不会插花，只是单纯的卖花，不进不会有太大的经济来源和吸引力，还注定要被时代淘汰，被年轻人埋没。现在的人们，无论是青年人还是中年人，他们宁愿多花一点钱去花店买贵的也不愿意在街边买盆栽，因为他们认为这样的盆栽既没有美感，也没有艺术感，像陈老这样的卖花翁即不会插画又不会包装，尽管他的花有野趣更新鲜也没有多少价值。
学校旁边，卖花的摊子着实显眼，一群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围着一个老人成为了一道风景。老人留着短短白发，戴着草帽，坐在小木椅上，腿上横着一个拐杖，面前有一个木板架子，精神很好。拿着两个水桶盛满水，拥挤地装满了花，再摆上一叠旧报纸，就算是摆摊了。他并不吆喝，只有当路人上前问价的时候，才回答几句话。
道路上人来人往，看见他面前这一大片红艳、粉红、娇黄、雪白色，总忍不住被吸引，便驻足观看，有时一问：“多少钱一枝？”老人伸出五个手指，痛快的行人直接掏出腰包拿个五元、十元钱买下一两盆花，老人就马上拿出一张报纸三下两下地就将花包成一束，同时殷殷叮咛着：“拿回去啊，插在花瓶里，灌满水，里边再放一粒阿司匹林，开得会很久……”但是有的行人也会讨价还价：“什么？五元一盆？有点贵了，三元得不得行啊？”他就马上不高兴了：“不得！我的花就是这个价！五元还嫌贵？”行人不识相，还要继续还价，他就把手一挥，脸色一沉，扯着嗓门大声说：“你买不买？不买就走！走走走！我不做你的生意！” “走就走！”行人往往也就讪讪而去。
我过去给陈老报喜，并询问他那盆花的价钱。但显然陈老的注意力不在钱上而在花上，他眉开眼笑地夸赞他培育出来的花就是不同寻常，坚强不屈，又喋喋不休的嘱咐我玉兰要怎样养才开的久，怎样浇水才不伤到植物的根上，怎样让玉兰受到紫外线的沐浴……卖花翁陈老的不常见清奇思路引起了我对他的好奇心，
陈老说，他以前是搞基建工作的，和花卉的渊源是因为50年前的一次清明扫墓经历，当时看见别人在卖花，自己也萌生了卖花的想法，这是卖花第一次走进他的生活。陈老和同事商量后，俩人便开始约好周末一块到山上采花，养好了再拿出去卖。“那个时候卖花的人可少了，买花的小年轻们也多，基本上两三个小时就能卖完，而且价格还不便宜，不像现在，到处都是花店。”不过据老人描述那个时候，他只是利用周末的闲暇时间卖花，直到他20多年前退休后，才算是真正开始了“卖花翁”的工作。一到春天来临，春分花品甚多的时候，他便天天推着自行车出门，走街串巷地卖。
“以前我只是卖花，但是没有真正培育花，退休后才开始自己种的。”20多年前，陈老搬到了现在的住处，就在绵阳市人民公园的小木房子，一间小瓦屋，旁边有一小片空地，密匝匝地种满了花，围着矮砖墙。一年四季墙里往往都是红紫缤纷的。老人一天到晚就是给花丛浇水，捉虫、施肥。花开密了就剪下来插在木桶里，提到街上卖。卖多卖少他都不在乎，但是从不还价，显然他认为自己的花就是值自己定的价钱，自己的花自己做主。后来盖了一栋小楼房，他把天台也利用了起来，买来花苗后便开始自己培植，养大了再分株，时间一长，不仅数量多了，品种也多了。
在卖花以前，梁大爷对花草一点都不感兴趣，对种植更是一窍不通。可现在他也算是个行家了，在路边随处见到什么花，他都能给你答上名字，说出这花的特点。“我也是边做边学，慢慢地懂的就多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陈老的阳台，走到4楼时，我便傻眼了，只有一个不到半平方米大小的通风口前往天台，人得从一个窄小的木梯子爬上去。这么危险的动作，想到老人每天得从这里爬上爬下，我担心的询问老人是不是很安全。陈老却无所谓地说，“没事的，我都爬了20多年了”。上了天台，一盆盆摆放整齐的花草出现在我们面前，角落里还摆放着他自制的浇水罐。
五香草、朱顶红、日日红、仙人球……陈老一盆盆的介绍，如果没有下雨，他就会装水拎上来浇花，只有每天到这天台上待一阵，他心里才会踏实。看到自己的花被别人认可心里才会舒坦。
陈老以前是用自行车驮着花出门卖的，去年出了车祸伤了脚，只好拄着拐杖拉着小拖车出门卖花了。“去年4月份，就是因为出门卖花，天黑时被车给撞了，到现在腿还是没好。”陈老的女儿说，父亲年纪大了，家人都很反对他卖花，家里也不缺钱，只希望他能在家享享福。“他不愿意，也不听劝，腿都伤了，还拄着拐杖出门卖花。”
陈女士说，父亲没有别的爱好，不抽烟不打牌也不听戏，唯独就喜欢花草，花草养大了，他又怕白白枯萎在家暴殄天物，就非要拿出去卖。他们做子女的，虽然很反对，可是也拗不过父亲，只能顺着他的意。
听了女儿的话，陈老摇了摇头说，他是闲不住的人，除非腿实在走不动了，不然他不会放弃卖花的，看到自己养的花被别人认可，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看着芳香洁白的、柔嫩的花朵，和陈老脸上密密的皱纹、斑斑的白发相映，我心里禁不住涌上一阵酸楚，不知不觉眼角湿润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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