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逝。——仅以此文献给我永远的绍兴
杏花,烟雨,江南岸。
扶柳,扬鞭,少年人。
江南,自古便是烟花繁盛之地。绍兴,一座悠悠飘荡在鉴水之上的古城。她的风姿,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蒸霞蔚。她的名士,在剡溪山麓,鉴水湖畔一展风流。她的气节,是家国天下的胸怀,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胆略,是中华民族的脊梁。
然而,流水易逝,繁花易谢。如今,再没有年幼时走过的青石板路,再没有爷爷说过的那个热闹的茶馆,再没有那清晨微微起橹的摇桨声,再没有河道两岸叫卖冰糖葫芦的戴乌毡帽的小贩……
而今,在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里,到哪里去寻找个江南。莫不是要去熙熙攘攘的名人故里,去悼念个将要亡佚或已经消失的江南水乡。
从没有文字的大禹治水的足迹开始,沿着《诗经》的长廊,走过《楚辞》的岁月,这座城市悠远而深邃,宛若一曲清远的笛音。清晨,枕河的人家在悠悠的起橹声中醒来,温婉勤劳的女子清清搓洗着衣裳。河岸的街市,随着日光的推移,渐渐热闹起来。
玩耍的孩子,在宽宽窄窄的弄堂里游戏。午时各家的母亲唤着孩子回家吃饭。倘若是夏日的午后,懒懒的困意,伴着知了的鸣叫,让人不由地沉沉睡去。偶有一阵微风,吹响屋外檐角的铃音。倘若是冬日,老人们在茶馆里下棋,或是在曝背谈天,享受着暖暖的阳光。
闲雅悠世的生活,醉了谢安,不愿出仕为官。
钟灵毓秀的山水,醉了李白,“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
会稽山阴的兰亭修禊,醉了多少名人雅士,身后是茂林修竹,眼前的清流激湍,并无丝竹管弦之盛,不过是曲水流觞。大笔一挥,水墨酣畅淋漓;游目骋怀,写就千古行书。
绍兴的名士或是才气高雅,风华卓然,或是狂狷放诞、忧国天下。儿时,念着四明狂客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同情着千年前的同乡人“儿童相见不相识”的悲哀。少年时,学徐文长的画,笑看青藤书屋里个高呼着“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的狂士。再大些,去沈园游玩,为一阙《钗头凤》感动,为“心在天山,身老沧州”的陆游哀叹生不逢时。
粉墙黛瓦是素雅的美。这里没有苏杭的繁华,没有歌舞升平的靡靡之音。反而,这里坚韧而柔弱的水能锻造出最锋利的长剑,剑锋所指,直至苍穹。
《老子》书中提到“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绍兴的水土,藏得了儿女柔肠,隐得住英雄谋略,也涵养得了石破天惊的英豪之气。越王勾践隐忍,终而大军长驱直入吴都。二十年的卧薪尝胆,造就了春秋最后一个霸主。“身不得,男儿烈,心却比,男儿烈。”在黑暗动荡的社会里,秋瑾与徐锡麟举行起义,一个被剖心而死,一个在轩亭口壮烈就义。而鲁迅,以区区一个文人的身份,执戟呐喊,化笔为剑,在青天之下呼喊:一个该醒来的民族。
我深切地热爱这片土地,这个生我养我的江南水乡。我的骨子里有她温和闲雅的性格,我的身上有她狂放坚韧的爱国气节的烙印。
然而,她繁盛的时代,我不曾遇到;她消亡的时代,我却看到了。
现代文明终究湮没了古老的江南。当黑色的瓦像春天里的蝴蝶一样逐渐飞走,当小桥流水渐渐在工业文明下污染,当我们只能在记忆里回忆雨落飞檐听雨声……我们还能去哪里找寻失去的风景。
行走在绍兴,一个人,走过一个城市,我发现也许只能够去追忆。然而,我是幸运的,因为下一代人只能去幻想一个烟雨江南、流水人家。他们也许连其中的精神都会一同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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