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镇街面不大。十几家铺子、几十户住家紧紧夹着一条青石板街。铺子和铺子是那样的挤密,以至于一家煮狗肉,满街闻香气;以至谁家娃儿跌跤碰脱牙、打了碗,街坊邻里心中都有数;以至妹娃家的私房话,年轻夫妇的打情骂俏,都常常被隔壁邻居听了去,传为一镇的秘闻趣事、笑料谈资。偶尔某户人家弟兄内讧,夫妻斗殴,整条街道便会骚动起来,人们往来奔走,相告相劝,如同一河受惊的鸭群,半天不得平息。”“人在下边过,鸡在下边啼,猫狗在下边梭窜,别有一种风情,另成一番景象。”这是古华先生在《芙蓉镇》第二段里写下的文字。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如此祥和温暖的湘南小镇未来也没能逃脱左倾思潮的迫害。
《芙蓉镇》主要讲述了1963-1979年间中国南方农村的社会风情。胡玉音在粮站主任谷燕山和大队书记黎满庚支持下,在镇上摆起了米豆腐摊子,生意兴隆。她和丈夫黎桂桂用积攒的钱盖了一座楼屋,落成时正值“四清”开始,被“政治闯将”李国香和“运动根子”王秋赦作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罪证查封。胡玉音被打成“新富农”,丈夫黎桂桂自杀,黎满庚撤职,谷燕山被停职反省。然后 “文革”开始,胡玉音饱受屈辱,绝望中她得到 “右派”秦书田的同情,两人结为“黑鬼夫妻”,秦书田因此被判劳改,胡玉音管制劳动。冬天一个夜晚,谷燕山截车送难产的胡玉音到医院,生下一个儿子。三中全会后,胡玉音摘掉了“富农”帽子,秦书田摘掉了“右派”和“坏分子”帽子回到了芙蓉镇,黎满庚恢复了职务,谷燕山当了镇长,生活又回到了正轨。而王秋赦发了疯,每天在街上游荡,凄凉地喊着“阶级斗争,一抓就灵”,成为一个可悲可叹的时代的尾音。
被左倾思潮迫害后,整座芙蓉镇都笼罩在一种可怕的氛围中。幸运的是,哪怕是在李国香和王秋赦不间断的阶级呐喊中,我们仍然见到了灰色时代中的温情。在全书的第二章,那时候胡玉音的丈夫黎桂桂已经去世,胡玉音被戴上了“新富农”的帽子,整个人处于一种崩溃的状态。在她崩溃之际,一个可以称之为胡玉音灰暗世界一束光的人出现了——“秦癫子”秦书田。要说胡玉音和秦书田,他们最初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多好。在胡玉音陷入困顿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抱怨是秦书田在她结婚的场子上唱《喜歌堂》败了她的喜气,让她的后半辈子不幸福。
然而在胡玉音被定义为“新富农”,曾经是她好大哥的黎满庚也开始避嫌的时候,是秦书田劝慰了在坟地了寻找黎桂桂灵魂的胡玉音。“我是为你好,不怀半点歹意……芙蓉姐子,你千万千万,要想开些,要爱惜你自己,日子还长着呢……”
在“左派”争斗的鼎盛时期,五类分子的家门口都必须用泥巴塑一尊狗像。这项工作被派发到了秦书田的身上,秦书田给黑五类分子家门口塑像时却独独“忘记”了胡玉音家。秦书田还因为此事被批斗过一次,但他仍然尽自己小小的力量保护着胡玉音。秦书田虽有癫子之称,却比绝大多数的正常人更懂得人间的温情。他们之间的温情,在扫大街这个剧情里体现的尤为突出。秦书田每天陪着胡玉音一起扫大街,每天早上两人会在街口相互笑一笑。正是这样的陪伴让胡玉音在灰暗的时代里仍然没有放弃生的希望。最终,胡玉音与秦书田扛着多方面的压力走到了一起。
他们之间最初的感情,我相信只是一种无关爱情的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但最终这种温情,让他们成为了彼此的依靠。灰色时代里的温情弥足珍贵,就是有了这样的一份温情,《芙蓉镇》才能够在一个较灰暗的历史背景中仍然蕴含一种坚韧,让整本书的基调不至于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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