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刻伸手折断了蝴蝶的一支翅骨,又将风轮掷在地下,踏扁了。论长幼,论力气,他是都敌不过我的,我当然得到完全的胜利,于是傲然走出,留他绝望地站在小屋里。”——鲁迅《风筝》
大约在小学时期,我学过一篇鲁迅先生写的散文——《风筝》。此文以先生的视角,以先生在北京看风筝作为背景。那时是生机勃勃的春天,也正是放风筝热闹之时,可先生却没有欣赏此景,而是眼前之景回忆起儿时自己不许弟弟放风筝而伤害了弟弟玩的天性的往事,以至于后悔不已。正如鲁迅先生后来所说的“游戏是儿童最正当的行为,而玩具是儿童的天使。”风筝是弟弟的天使,而先生却因为自己厌恶风筝,觉得这是没有出息的事情,将弟弟的就快要做好的风筝踩在脚底。让人可悲的是,当时毁坏风筝的“罪魁祸首”竟觉得很骄傲,觉得自己尽了哥哥的职责,更让人可悲的是,等到后来先生恍悟过来,此时发现弥补早已经是太晚了。我想这不疑是一场悲哀啊。
游戏的渊源很久远,几乎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认为世界是天神宙斯的游戏,是一场“是火的自我游戏。”哲学家柏拉图认为人是作为上帝的玩具而创造出来的,游戏能够强健人的体魄,提出寓教于乐的思想。而在古代中国,很多人对游戏也有着独特的理解。从字面意思而言,“游”旌旗在空中悠然飘荡的形状,“戏”两戈相击以为乐之意,而游戏则是悠然取乐之意。《易·辞上》中有“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在《孔子家书·辨政》中也记载有商羊童谣:“天将大雨,商羊鼓舞”这表明,早在春秋时期,儿童们就非常热衷于模拟商羊鸟独足而舞的游戏,而大人们对此类儿童游戏予以赞同,并加以记载。而关于读书与玩的关系,不少书中也有记载。他们游戏对学习读书也是非常有帮助的,《礼记·学记》中提倡“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即学习时就努力进修,休息时就尽情游乐,将游戏视为学习之余放松、休闲的基本方式。孔子也在《论语》中说:“不有博弈者乎?者乎?为之犹贤乎”。也就是说与其是闲着无聊,还不如去掷采下奕。由此看来,“玩”并非百害而无一益处的。
好在,我的童年是幸运的,爸妈并没有觉得我们小孩子的游戏是很幼稚,是不值得一玩的,他们总是很支持支持我的游戏。小学的时候每次吃完饭写完作业,爸妈就会叫着我下楼走一走。那时候,我们因为我们邻里小孩的年龄大都相仿,总是聚在一起玩。我们有自己的“三味书屋”,也有属于我们的“百草乐园”,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一起玩捉迷藏,一起玩泥巴,更是还一起去山上去收集叶子做书签……我们一起玩过很多的游戏,有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大概记不起来了,但仍有几个让我记忆犹新——跳房子,晚上打更和“大地开花”。
跳房子的游戏很简单,先要用粉笔在地上画上一到九的数字,其中,一到三、六到七为单格,四到五、八到九则为双格并列,然后在八和九之上,书写一个“天”字,意味着“天空”,并以半弧线包在“天”字外。待到这些画完后,就要开始选石头了。石头的形状千变万化,但是往往是瓦片形状的为最佳,丢的往往是最准的。准备工作就绪后,就可以开始正式游戏了,参加者先通过猜拳决出游戏次序,第一个人将瓦片扔在第1格内,随即开始单脚跳,在两格横排并列处用双脚跳,跳至第7、8格时,双脚同时跃起向后转身再往回跳,跳至第2格时弯腰捡起在第1格的瓦片,再由第2格跃到第l格外。然后,将瓦片扔在第2格,最后站在第3格里拾起瓦片并跳跃至第1格再跳出。以此类推,跳完第8格后,可将瓦片扔向“天空”,再从第1格依次跳,当跳到7、8格时向后跳转双脚落地,然后用手向后摸瓦片,摸到后跳出“天”字外,这些全部完成后才能算是胜利,在玩的过程中,瓦片扔不进格子内或扔过线、脚踩线、在自己房子之外的格内双脚落地或在房间内逗留很长时间,都属于违规,一旦违规就改由下一个人开始跳。那时候,小区的地上几乎每天都会有这样的图,每次一放学,我们这些邻里的小朋友就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一起玩跳房子。记得有一次我运气好,本是没能够丢到天空,可是因为旁边站了人,石头出格后又被鞋子弹到了那,那次虽是侥幸获胜,可是我却回家高兴了好一阵子,那是我第一次最早丢完。而之后等我们大一些的时候,发现简单跳房子的好像失去了挑战性,于是在我们的“集体智慧”的努力和大人的帮助下,我们对游戏进行了一些改造——在跳完一到天空之后,胜利者可以通过背对房子扔瓦片,瓦片落到的那个格子就成为“跳房子”人的房子,在该格子写上他的名字,当他再从第l格跳起至自己的房子时便可双脚落地,但是别人就必须要跳过这个房子。于是这个游戏不再是看谁先跳完,而是根据谁占的房子最多谁就获胜。
而后来,跳房子的游戏随着我们长大,像地上逐渐褪去的粉笔印一样,被我们渐渐地遗忘。我们后来,也渐渐迎来了新的游戏和新的玩具。长的大点后,大一点的孩子不再看小孩子看的动画片,而开始看一些大人喜欢的那些电视剧。有一次,有一个稍微年长的哥哥看到电视剧《水浒传》里有个打更的角,也许,在大人的眼里,那角是很微不足道的,他不过就是个报时的,然而,他对于小孩子来说,却是很新奇的——只见他提着带灯笼的锣鼓,走街串巷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后来,哥哥越想越觉得很有趣,于是突发奇想,也想做一个灯笼晚上也去邻里溜达。于是第二天,我们的新玩具“灯笼”出现了。当然,此“灯笼”非彼灯笼,这个灯笼比电视里的要简陋多了,但是它也有自己的一番韵味。它是由大人装酒的盒子作成的灯笼笼体,为了让它能够照明,哥哥在盒子的一边用小刀划出一个长方形的小孔,让盒子里的蜡烛能够透出光来。更为精致的是,哥哥还在盒子的顶部用针戳一个小孔,从小孔穿过毛线在内打结,在外面系上一个小树枝,如此一来像极了电视里的灯笼,小小的蜡烛火光在黑暗中摇曳闪烁着,而外面的纸盒子在光亮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时不时还可以映出彩虹的颜色,好看极了。就这样,我们的第一只灯笼的诞生了,于是我们也都不甘示弱,争先恐后的跑回家里开始制作。一个、两个、三个……各种稀奇古怪的灯笼应时而生,于是等到了接近晚上的时候,我们打更大队就开始出动了,五六个小孩子拿着灯笼整齐地走在小区的条条小路上,哥哥更是在前面喊着,那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热闹极了。其实,后来的我们才知道,那句应该是于半夜三更提醒人们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只是孩子们的游戏,大人们善意的“知情不报”罢了。
不过,这些都是回家后的闲暇时光,在学校,我们的游戏场地就变成了操场。那时候最为流行的游戏就是“大地开花”,如同老鹰捉小鸡一样,这个游戏也需要选取一个老鹰一样的“掠夺者”,而掠夺者之外的孩子则是“平民”,作为平民的孩子要避免被掠夺者抓到。虽然没有鸡妈妈的保护,但是当平民遇到无法逃脱的情况,只要说出一种花的名字,掠夺者就不能够实行抓捕,但是花的名字不能和前面的重复,而且等到最后只剩一人时,只要此人说出“大地开花”,掠夺者又可以开始抓捕。抓到的平民就成为下一轮的掠夺者。那时侯,我们没有手机,没有电子游戏,但是树叶、木枝甚至泥土都是我们的玩具;那时候,大人们之间没有相互竞争,没有被关在家里的孩子,操场和野外都是孩子们的笑脸。
游戏是孩子的生命,他们在游戏中学习,在游戏中快乐,更在游戏中探索。古有成语“玩物丧志”,这虽然是有理之言,但绝非绝对之语。我们应该用批判眼光看待“玩”,去看到“游”和“戏”的有益之处——一方面在于孩子能够通过不同的游戏得到不同的发展:在角色游戏中,他们通过多种社会角色的扮演,逐渐形成了角色意识、更是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社会,增加了社会适应力;在体育游戏中,他们走、跑、跳、钻,同时运用各种不同的运动器材,如沙包、绳子、皮球、键子等让身体得到体育锻炼,达到增强体质的效果;而在建构性游戏中,儿童拥有自由想象的空间,他们通过发挥自己想象力,在游戏过程中积极开动脑筋,让儿童创造力得到极大的发展。另一方面,游戏也是学龄前儿童学习知识的必然途径。如今有些家长虽然很重视早期教育,但是他们的方法往往是错误的,他们教孩子唐诗,带孩子去各种早教班,他们自以为这样孩子学到的知识就会越多,但却恰恰相反,这种方式的知识学习只会是揠苗助长之举,给孩子带来的只会是负担,不能让孩子真正的掌握知识。
所以很难想象,一旦儿童远离了游戏会是怎样。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悲哀,是聪明和分数压倒一切的谬论,还是游戏只是学习的附庸的偏执?人们把一切活动的目标都指向考上最好的大学,而由此付出的代价和“考上了又怎样”则完全不在人们的考虑之中。在这样的背景下,幼儿园教育呈现出小学化的倾向,为小学服务成为一项硬任务。而尊重儿童则成为空话,儿童文化生长的自然规律却被任意扭曲。还记得有一次去幼儿园做志愿者去当助教,去班上的时候恰巧赶上大班的一个班在“考试”。当时我很疑惑,这幼儿园的孩子也要考试?于是我好奇去看了看,结果我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每个小朋友们都坐在小板凳上煞有其事地在做卷子,班上有两位监考的教师,因为孩子还小,这些教师会给这些孩子读题目。我趁机看了看那数学试卷,里面的内容有“5以内数的分成”、“大于”“小于”的内容,更让人震惊的是,试卷居然还出现了“22+1=,31+4=”等的题目,让人唏嘘。看到我很惊奇,带路的老师回过头来和我说,这是这里常事了,她说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种“超前”的教育不太好,但是大部分家长都是老人,每次都要求教师给幼儿教拼音识字、算数书写等小学阶段学生才接触到的知识,都怕自己孩子上小学的时候落后,有的人甚至说如果不教这些东西的话就要转园。我当时很震撼,其实这种幼儿园教学小学化,幼儿是最大的受害者。它超越了学前儿童的身心发展水平,违背了学前儿童的认知规律,忽视了游戏为基本活动的学前教育原则,最后带来的结果只会是容易使幼儿形成不良的学习习惯,产生厌学、畏学等不良情绪,进而提前干扰了幼儿未来的小学学习。
现在,我们也都长大了,也越发的明了事理。可是,越发长大的我们却发现儿时的伙伴、游戏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可手机,电子产品却离我们越来越近了。黑夜给我们一双黑色的眼睛,我们却要去寻找光明,小时候,我们见过光明的样子,正因如此,我们更要像保护森林的大鹿一样,拾起孩子们的风筝,守护孩子们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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