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武汉的樱花要开了。
深冬的时候,武汉飘了几场大雪,把原本为新年准备的红妆压了下去,门口小店里热气腾腾的热干面依旧香气四溢,店主吆喝着,食客们大口吃着面,一边高声交谈。这时,又走进来一名客人,脸上挂着略显怪异的口罩,白色的雾气蒙在眼镜上,他在角落的桌子坐下,并不急着要吃的,反而将口罩向上拉了拉,摘下眼镜仔细擦拭着,周围的人也都停止了吵闹,转头看着他,霎时间,刚刚还人声鼎沸的餐馆一片沉默,门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来往的车辆将雪白的积雪碾压成泥泞不堪的污沼,那人在一片寂静中开口:“今年的樱花怕是要比往年开的晚些了。”
我也忘了是多久以后,一天?或是三天?那家面店就关门了,紧锁的大门上贴着长长的封条,我不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因为街上鲜少有人走动,连车辆也全都停在街边,宛若毫无温度的铁块,这些天已不再下雪,而是飘着小雨,整个天空灰蒙蒙的,压抑的很。即便是偶尔外出遇见熟人,也只是缩在厚厚的大衣里,将脸埋在令人窒息的口罩下面点头示意。我们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一种新型的病毒悄然进入了这座正准备迎接春天的城市,它或许附庸在路边的野花上?不,或许也在小姑娘怀抱的洋娃娃里?不不,它根本就在空气的每个角落!我害怕了。我只是生活在这个北方小城市中平凡的一份子,我无能为力的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逝去,看着确诊病例的数字不断向上滚动,看着本该七彩的城市笼罩着压抑的灰白色。我瑟缩在角落,闭上眼睛道:“今年的樱花,还会开吗?”
这几天夜里我时常做梦,梦里我总是坠落同一个悬崖,我被失重的感觉所侵蚀,不自觉的向上伸手 顷刻间,我感到无数只手紧紧拉住我的双臂,试图将我脱离这个不见底的深渊,掌心的温度顺着皮肤注入血液,原来,我没有被抛弃;原来,还有那么多人拼尽全力把我带回这人世间。最后,我落入一个人的怀抱,他全身穿着厚重的隔离服,我无法透过遮挡严实的脸颊看出他是不是在欣慰的笑,但他身上是潮湿的,氤氲在我的皮肤上,兴许是他出了很多的汗吧……梦醒了,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看着窗外,天边竟透出一些亮光,仿佛马上就要冲破云层,直射地面。我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看着喷洒的消毒水沾满地面,看着一辆辆披着“支援武汉”横幅的车辆呼啸而过。我打给一个医生朋友询问情况,他表示所有的医疗物资正源源不断的从各地运来,透过面罩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但我却听出了他压抑着的哭腔,他说这次疫情实在突然,很多同事由于前期准备不足,已经被感染隔离。我问他害不害怕,他叹了口气说“谁能顾得上害怕呢?全国的希望都在背上背着,有着全国人民撑腰,总会好的,总会好的……我们可是医生,治病救人是天职。”我沉默了一会道:“是医生……也是战士。”他匆匆挂了电话,我发消息让他一定一定保重,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复。
我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一段几十年不遇的非常时期,好在全国人民的心在一起,陪着我共度难关。我必须要适应现在的生活,我只是个普通人,既不能战斗在前线,也没有能力筹集善款,我能做的就是最大程度的不给别人添麻烦。口罩成了随身物品,消毒酒精成了每家必备,随时关注着疫情的变化情况,家,成了我们的庇护所。夜里,我坐在床边,看着万家灯火通明,那些小小窗口透出的光,是否跟我一样也在祈祷着这一切快点好起来,祈祷着患者尽快痊愈,祈祷着战斗在前线的每一个人都能平安回家。我正想的出神,窗外却有久违的嘈杂声传来,我侧耳听着,《义勇军进行曲》的声调回荡在整片夜空,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洪亮,在各个楼层之间穿梭,我本想加入他们的合唱,张了张嘴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一个“中国”代表了太多东西,之前它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一面五星红旗;但到危难时,他是根基,是血脉,是亿万人凝聚起来的力量。好像一夜之间,全世界的目光都投向武汉,“武汉加油,中国加油”的口号在五湖四海传播。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医生,警察,小孩,老人,慈善家,拾荒者……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从死神手中抢人,在磨人的暗夜中,我们便是照亮中国的萤火,汇聚成镰刀,撕裂黑色的幕布,我们相信,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
这几天天气格外的好,太阳比往常更加耀眼。门口小店的封条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小区里开吃出现零星的身影,提着买好的菜,虽说还是包裹的严严实实,但仅露的双眼明亮漆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冲他点头示意,他立刻扬了扬下巴,我埋在口罩后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你看,这人间依旧鲜亮。
今年的春天依旧如约而至,地上的冰雪也融化的差不多,我终于可以推开紧闭的窗,让清风拂过我的脸颊,我在等这一天,毕竟我们都跟武汉有个约会,待到春花烂漫时,一起看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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