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马特:平凡中的不平凡
文/橘子辉煌
近日,由李一凡导演主导的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在手机上播出,也唤起了人们对杀马特的回忆:五颜六色的爆炸头,时尚却廉价的服饰,还有一些金属小饰品,夸张的烟熏妆集于一身,混迹于90年、10年的街头巷尾。
杀马特之路
小镇少年罗福兴,打架、逃课、玩游戏样样精通。不受母亲管教的罗福兴,便被父亲带入了深圳去进厂打工。与别的工人不一样,罗福兴不求上进,觉得工厂就像一个牢笼一样,费尽心思的想要逃离。 “文丽发社”发廊是他逃离工厂后去的第一个地方。老板是外地人,靠着发廊的营业买了房、买了车,罗福兴从未想过原来理发也可以赚钱,他在理发廊成为了一名学徒,希望可以赚钱,过上好生活。不久罗福兴做了他的第一个杀马特发型,他把他所有的头发分成了几个角,并用啫喱固定,然后拍照发了QQ空间。罗福兴的照片吸引了无数QQ好友的评论:“非常时尚。”
这算的上是“杀马特”文化第一次在网上露面。随后一个偶然的机会,罗福兴在网上看到了日本摇滚歌手“视觉系”石原贵雅的演唱会,罗福兴对他的妆容和打扮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又因为石原贵雅的妆容所需物品较多且贵,因此罗福兴用他所有的工资去买化妆品和饰品,开始模仿石原贵雅的妆容。 罗福兴化着妆,走在大街上,路过的人纷纷看着显眼的罗福兴,而这正是罗福兴想要的。
手机摄像头拍下了他夸张的妆容,罗福兴将它们传到了网络上。这些独特的妆容吸引了很多青年的注意,最开始,他们碍于主流审美文化并不是很认同这个妆容。一段时间后,渐渐地无数的青年顶着五颜六色的爆炸头、穿着独特的服饰、化着夸张的妆容、走上了街头。
杀马特文化,开始从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 每天不断有人添加罗福兴的QQ,模仿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受到劲舞团游戏的影响,罗福兴萌生了将所有杀马特人组成家族的想法。他开始行动创建了家族群聊,并以“葬爱”、“残血”为家族命名。他在发廊旁边的网吧里用电脑搜索时尚,但是电脑里跳出了smart,他听了几遍英语读音始终读不准,就决定用它的谐音“杀马特”作为群体名称。这个此后风靡网络的群体由此诞生,同时“杀马特”的命名吸引了大批青年的加入,“杀马特”文化变得更加的流行。
随着庞大的人潮涌向“杀马特”家族,早期的管理者和群主罗福兴制定了杀马特家族“族规”。对于想要加入杀马特家族群的人来说,第一条章程便是:进群必须视频验证,发型不够夸张就不会给进的。当然,发型夸张的程度便是以罗福兴的发型为标准。第二条便是:所有人进群之后也必须用“杀马特”的火星文前缀,并在群中始终用火星文进行聊天。 而这作为杀马特文化特征之一,也被当作时尚,不断吸引着人们模仿着他的妆容,穿梭在工厂、网吧、公园等各个场所。杀马特在网吧或者摄像头面前做着奇怪的动作,网络上铺天盖地的便是关于“杀马特”家族的照片,杀马特在不断地发展。
随着杀马特越来越“火”,人们开始思考杀马特文化究竟是什么?网友@点写到:“中国的杀马特并不一样,它虽然模仿日韩的‘视觉系’,但与摇滚毫无关系,只是喜欢模仿视觉系的妆容和服装。”相较于其他国家的“杀马特”,中国的杀马特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属于中国的文化潮流。
成长之路无坦途 在“杀马特”文化逐步走向兴盛之际,当时的大众审美文化却并不认同“杀马特”文化的审美,与此同时,他们掀起了抵制“杀马特”文化的活动。当时网络與论环境对“杀马特”群体十分不友好。其中以“ABC家族”为代表的反杀马特组织首先开始了对“葬爱家族”的猎杀。 2010年,微博出现大量的“杀马特自黑”账号。这些微博账户假扮成杀马特,发表一些自黑的语言和视频,用这种方式来嘲讽杀马特文化。直到两年后,“反杀马特”改变了方式,他们开始攻击杀马特群体组建的贴吧,出现了百度贴吧大战。反杀马特成员获得杀马特吧吧主位置,他们禁言了真正的杀马特群体,通过贴吧,制造了许多污名化的故事、视频和图片,并大肆宣扬。让杀马特文化更加难以在网络中生存;也让不了解杀马特文化的人对杀马特留下了坏印象。 2013年,大众媒体曝光了杀马特家族群群号,大量反杀马特,混入了杀马特家族群,在取得管理员位置后,将大量的杀马特成员踢出群聊,并解散了杀马特家族群。不仅如此,在现实生活中,各个地方的工厂也提高了用人门槛,不再雇用杀马特特征明显的工人。
自此,杀马特群体不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网络中都遭到了社会的打击和歧视,微博上,贴吧里到处都可以看见对杀马特群体以及文化的侮辱和鄙视。杀马特文化被认为是低俗、恶俗、脑残的代名词,并逐渐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直到现在,主流文化和媒体仍然不认同“杀马特”文化的存在,虽然曾经的杀马特早已经减去头发,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但是媒体对杀马特群体的报道仍然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等词语去形容。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信息更新如此快速的互联网时代,不断有新的文化潮流出现替代了“杀马特”。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从此次事件中了解到杀马特群体和杀马特文化。就像“反杀马特”组织所期待的那样,由于此次事件人们对于“杀马特”的印象并不好。
因此时隔几年后,当人们在回忆杀马特时,最先浮现在脑海中的便是五颜六色的爆炸头、浓厚的烟熏妆和奇装异服,他们认为“杀马特”是“丑文化”的代表,而杀马特也一直被看作是街上混混一类的代表人物。 浓妆下的“真人” 人们并不了解的是,杀马特文化之所以会产生,是因为杀马特群体所成长的环境“与众不同”。
他们大都是从农村到工厂的打工仔,被称为“农民工二代”。他们曾经也是乡村的留守儿童,而且他们大都早早辍学,12、13岁便进了厂。他们从乡村来到城市,一无所有,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并不属于他们,他们所拥有的仅仅只是日复一日的流水线工作,所拥有的只是来自生活的压力和寂寞。早在杀马特文化出现的时候,李一凡导演便非常兴奋,他觉得杀马特文化是中国的“朋克”,是一种抵制消费主义的审美自觉,是杀马特群体抱有明确目的对自己进行有意识的选择和改造。
但是事实证明杀马特文化并不是导演李一凡所认为的“审美自觉”,也不是“反杀马特”所认为的“自黑”。它只是杀马特群体“自救”与“自信”的表现。 面对着每天重复的流水线工作,面对着初到大城市的不安,面对着无人说话的苦闷,这些农民工找到了他们的精神寄托——杀马特。他们用杀马特来“保护”自己,让自己可以得到别人的注意,让自己自信,看起来和“贵族”一样。正如作者V姐所说的那样:“真正走近这群曾经选择杀马特的人的生活,才发现,他们的日子和心态并非外表装饰的那样多姿多彩,而是无限的贫乏。这份贫乏里更多的是,看不到尊重。”
正是由于精神文化的极度贫乏,才让“杀马特”有了产生的机会。有了“杀马特”就有了他们自己的家族群和网络好友,这样一群农民工就可以在网络上互相交流、陪伴,满足孤独的心理需求。 东莞的石排镇曾经是杀马特群体聚集最多的地方,在各式各样的工厂里到处可以看见“杀马特”青年。从农村到城市,杀马特群体在不断地“移民”,在这个过程中,正当他们徘徊于农村与城市之际,杀马特的出现填补了他们内心的枯燥和烦闷、不安。从这里来看,杀马特文化也只是他们在这个“移民”过程中感到迷茫、无所适从所诞生的产物。
李一凡曾在访谈中说到:“杀马特鼎盛的时候,整个中西部都有杀马特。但大都是经济欠发达的地区和贫困山区的农村人更认可杀马特文化。包括我有个学生黄杰,他是广东客家农村人,他们以前都玩儿的,他周围邻居玩的也不少,他们都觉得杀马特是很时尚的。但是现在还在玩杀马特的只剩下了少量广西的,贵州、云南的,还有一些四川大凉山的彝族小孩。现在还在玩的几乎都来自这些地方。玩杀马特的,就是整个社会最底层的,而且在工人里,也是最底层的工人。”底层青年在没有文化、也没有能力改变现状的现实下滋生了杀马特文化,一个他们玩得起、又能够满足他们心理需求的文化。
就像李一凡导演在纪录片《我爱杀马特》中结尾解释的那样:“这是反叛的方式,目前底层的上升通道几乎是存在关闭,因为没有文化和背景的他们也没有什么上升的机会,同时因为小时候缺乏关爱教育,才会产生的群体,就算没有杀马特也会有其他貌似杀马特的群体。”阶层的不同导致经历的不同,被留守的童年、从农村到城市的迁徙、底层青年的生活环境,这些都是“杀马特”产生的原因。 虽然杀马特文化已经消失,但是它仍然代表着80、90后的青春,是一代人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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