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秋声赋》
宋仁宗嘉祐四年(1059),时年五十三岁的欧阳修辞去开封府尹一职,任龙图阁学士,官务清闲。此年秋天,欧阳修写下了渗透人生思考的《秋声赋》,广为流传,人所共知。
《秋声赋》是作者继《醉翁亭记》后的又一篇名篇。它骈散结合、铺陈渲染,词采讲究,是宋代文赋的典范。同时,文章的写景、抒情、记事、议论结为一体,浑然天成。又极具音律美,声情相契。在每一个词语,音节上都经过深思熟虑,使其抑扬顿挫同表现出来的情感跌宕起伏。甚至于整篇文章的文字排列,都首尾回环,极具美感。实在是让人爱不释手的佳作。
《秋声赋》一文从描绘秋夜听秋声的情景写起,几个连续性的动作: 夜读、闻声、悚听、惊叹等,说明了秋声是不期然而至, 声之微妙在其间矣。但作者立刻神情悚然而闻声惊叹,接着又述出一段美妙绝伦的文字, 以描述这一听觉形象。
童子对于欧阳修所问的“此何声也? ”并没有作出正面的回答,而是略带疑惑地说外面“星月皎洁,明河在天。”这一情节为下面欧阳修洋洋洒洒的议论拓开了文路。他不禁闻声感慨, “噫嘻,悲哉! 此秋声也, 胡为乎来哉!”这一“噫嘻,悲哉!”, 就奠定了全文抒情议论的感情基调。
欧阳修以悲秋之叹引发对“秋状”的描写,让《秋声赋》所说之“秋”层层递进。在他笔下,“秋状”是这样的:盖夫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慄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故其为声也,凄凄切切,呼号愤发。丰草绿缛而争茂,佳木葱茏而可悦。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其所以摧败零落者,乃其一气之余烈。
欧阳修并没有仅仅停留在单一的秋之情状描写的层面上,也并未紧紧纠缠于秋之文化内涵的阐述中。而是更进一步,更深一层地将传统的悲秋主题上升到“人事忧劳更甚于秋之肃杀”这一境界上来,沿袭并发展了悲秋传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高度。
欧阳修通过《秋声赋》来表达了过滤掉人事繁杂和外界纷扰,保持内心的宁静与喜乐才是更重要的思想。“亦何恨乎秋声!”“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真是秋之所为?我看未必。欲与草木而争荣者,却并无金石之质。不是自作自受吗?人居于世,皆遇坎坷,皆有烦忧,不得意事常有八九,我们应当做的就是放下。只有放下,才能宠辱不惊,方可进退自如,做到顺天应时。
《秋声赋》亦具有诸多鲜明的艺术特色,其采用的主客问答形式,是赋的文体结构特点。这和苏子的《赤壁赋》有异曲同工之妙。《秋声赋》中若是没有童子,赋之主客问答形式就不能构建。在赋的主客问答形式中,往往先抑客扬主。客人的见解必不及主人,不过是为主人阐发高见蓄势铺垫。童子作为欧阳修秋夜攻读的侍从,并无高见,这也衬托出欧阳修在更高层面上感悟和阐发的人生哲学;而童子的一答一睡,也强化了欧阳修不被理解的孤寂情状。一夫子叹息,一童子酣睡。秋声袭来,境界全出。
除此之外,《秋声赋》中还运用了点染技法,欧阳修对自然和人生的哲思通过点染技法表现地淋漓尽致,可以说是将诗词的点染之技与赋文特有的华丽铺陈之法巧妙结合的典范之作。全文在铺张扬厉中追求文词的简练,潇洒通脱, 时而发为描述, 时而转成议论, 时而又引经据典, 文意曲折, 一宕再宕, 却又行云流水, 转折通畅,很好地诠释了欧阳修文风“六一风神”的具体内涵。
欧阳修的《秋声赋》入选了《古文观止》,历经代代文人的点评传颂,堪称千古美文。每每重读,总不忍掩卷,回味万千。
欧阳修作《秋声赋》之时,年逾半百,正所谓“五十而知天命”,他早已经历过宦海沉浮,惯看秋月春风,有了人至暮年的理性和通透,也有了走过世俗繁华后的返璞归真。长期的政治斗争使他看到了世事的复杂,逐渐淡于名利。从屡次遭贬而郁闷,到通透明悟,欧阳修借秋声告诫世人:不必悲秋、恨秋,怨天尤地,而应自我反省。作者得以超脱,亦希望世人能够解脱。
因此《秋声赋》可以说是饱含作者对其人生这一路路途奔波而来的感悟。《秋声赋》与其说是悲秋,倒不如说是人生的箴言信笺,告诫人们莫以非金石之质,与草木争荣。这也体现出了欧阳修经由自然和人生感悟而出的处世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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