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不朽的凡人》一样,如果我们把《掀起的面纱》看作独一无二的女性哥特主义(female gothicism)的一个范例,我们便可以开始看出拉提米尔和乔治·艾略特之间的距离,这一距离由艾略特赋予他的男性社会性别身份及角色为标记。当拉提米尔在讲述他对自己十分蔑视的一位女子的迷恋时,我们越来越清楚,他实际上是在表达自己对女性的恐惧与仇视。拉提米尔迷上了一位女子,她看上去活像“有着一双致命眼睛的水妖”、“看上去善良但又颇为可疑的神祇”(第272页),他猜测伯莎只是在玩弄自己的感情。即便在他哥哥和对手都死了以后,伯莎似乎也因他的长进而改变了态度时,他的话语依然表现出对她的不忠的深刻怀疑:
她让我相信她是爱我的。她甚至不用停止调笑的口吻和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势,就足以让我欣喜若狂了。……一个女人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我们搞得团团转!半真半假的话……就足以让我们长时间地晕头转向。她用最精致的、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罗网,把我罩在了里面。(第292页)
拉提米尔因自己对她的迷恋而责备她,是他自己选择了这名女子,结果又觉得自己上了她的当。
最初,拉提米尔之所以受到伯莎的吸引,是因为在他所有的熟人当中,她是唯一让他觉得困惑难解的人:他无法听到她的思想,因此,对于他而言,她便成为一个真正的“他者”。但是,如果说这一点使他深受她的吸引,它同样也是使他对她产生敌意的根源。在站于乔尔乔内所画的那幅有着一双“冷酷的眼睛的”卢克瑞西亚·伯吉亚(Lucrezia Borgia)的画像面前时,拉提米尔产生了一种预感,即他将会和一个名叫伯莎、爱嘲笑人、有着一双冷酷的眼睛的女人结婚。在他爱上了那个名叫伯莎的少女,并不断追逐她时,他又恐惧与憎恨起自己未来将拥有的那个成熟的妻子。尽管他对她很畏惧,但又觉得她拥有“巫术”,代表了“一个迷人的秘密”。然而,这位有着一张“精灵般的”面容的、“喜欢恶作剧的气仙”,“就像塞壬那失而复返的歌声那样”(第288页)占据了他的想象,错综复杂地与未来堕落的女性联系在了一起:
我一直在听伯莎说话,注意观察着她,她的抚摸就像赐福一般,就在这位苗条的少女后面,一直还有另一个更加完整的伯莎站着,她有着更加锐利的眼睛、更加坚毅的双唇,——还有无趣而又自私的灵魂赤裸裸地呈现在那里;不再是一个迷人的秘密,而只是一个清清楚楚的事实,逐渐地呈现在我并不愿意看到的眼前。(第280页)
由于不时受到这种“双重意识”的侵扰,这种“双重意识……就像两条绝对不会彼此交叉的平行的河流一般闪烁着微光”,拉提米尔——他与斯威夫特相认同——于是在厌女的想象中赋予他的新娘以上面提及的那些品质,而这些品质将受到他妻子的破坏,与他妻子的真实情况形成对照。在他父亲死去的那天夜晚,拉提米尔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成了父亲的继承人,表明了能够控制伯莎罪行的充分的力量,心中充满了对“这个女人灵魂中狭窄的密室”(第296页)的蔑视之情。耐人寻味的是,恰在他看到自己在她的思想中“如同一个悲惨的幽灵—先知,在白天被幽灵所包围,在树叶静止不动的时候在微风中颤抖,对人类渴望的普通事物没有任何欲望,而只能在月光下痛苦憔悴”之时,他“突然间拥有了彻底看清幻象的能力”(第296页)。换句话说,拉提米尔对伯莎的邪恶的感知似乎无可避免地构成了他对她的恐惧,以及他对自己的痛恨的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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