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老板,我更愿意称他厨师
——访同福居
尹叔说,他先前也是做鲁菜的,是个厨师。
我们都知道,福山是鲁菜的发源地,于是撑着伞,在小雨里,拜访了福山的鲁菜馆——同福居。尹叔,就是这间餐馆的主人。
见到我们来,尹叔招呼着我们进了他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更像是会客室。让着我们坐下后,他开始泡茶。其实,我们不过是几个大学生,红口白牙的说几句想要了解鲁菜,就来到馆子,按老舍的话来说,不接受我们的采访是本分,接受了,简答回答几句,是情分。而尹叔显然很高兴,就好似解答我们的问题是他本就应当做的事情一样。
一一地说起来,我们早就把准备的问题抛在脑后,而是沉浸在尹叔的话里。尹叔声音很和蔼,表述的很清楚,不客气地说,听他讲话,是一种享受。
尹叔叔讲了很多历史故事,其中“传奇”的形式居多,每每讲到故事,尹叔总要再三强调这是传说。“都是老子将给儿子,儿子将给孙子,世世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尹叔这样说道,于是微微的笑了。我也笑,一种微小的自豪感自胸间腾起——我们的祖先,那些劳动的人儿们,是何等的浪漫——美食自口入,美文自口出。
尹叔说,若是想要做厨师这个行业,首先要对吃保持热情。玩笑之余,也不无道理。但是尹叔并不只是对吃充满热情,他是真真正正热爱这个文化。无论是代代相传的民间故事,还是官方的《随园食单》,都信手拈来。往大了说,是中华文化,往小了说,是鲁菜文化。
然而,尹叔是有憾的,当他提到《随园食单》时,失望地说,这是记录南方地厨师,北方的厨师没这个待遇。有憾,就会有所希望。尹叔于是很珍重人才,认为在这个时代,愿意学鲁菜的小生,他愿意亲近培养;有手艺,为食客所爱的厨师,比权贵更值得尊重。我也因此明白,为何他对我们这样一群学生这样的热情和尊重。
尹叔初中就辍了学的。十几岁就进了酒店后厨。从不能拿菜刀切菜只能拿西瓜皮练改刀,到福山华侨宾馆的小工,再到23岁成为天福酒店的厨师长。尹叔说,这一行里,食谱就像是武林秘籍。他一边扒拉食谱一边访问老师傅这如何不像是一个习武之人从小侠士成为武林高手呢?
在说到传承这件事时,尹叔讲了一个故事,一位生在福山如今住在大连的九十多岁的老先生命其女儿为其打包了一只福山烧鸡,老先生吃后幸福地说道,这就是小时候地味道。说这故事时,尹叔眼里满是骄傲,因为尹叔觉得,传承是他这一代人的历史使命,而受到了老一辈人的肯定,尹叔是不辱使命的。
尹叔觉得,鲁菜是一定要传承的,原本的味道一定要传下去。若是有人创新,那他应当另起一个新菜的名字,因为,老菜就是老菜。只有那个做法那个味道才是那道老菜,才是那个名字。我于是觉得,尹叔像是一个手持湿手帕的老人,而一道道鲁菜像是一个个价值连城的古董,尹叔时时轻抚它们,好使得它们不至于蒙尘。
尹叔虽然热爱、坚持传统,却不是个固步自封的人。在席间,他也向我们介绍了他自己创新的菜品,语气神态,好似在介绍一个值得骄傲的孩子。我一面吃,一面深受感动。
临走的时候,我才看到那个柜子,柜子里摆着尹叔历年来得的奖、称号,从区级到国家级。尹叔的成就是这些不说话的、沉默的牌子告诉我的,尹叔并未席间提起。尹叔是个谦逊的人。
敬畏食材、求其本味、融会贯通,此谓厨。求贤若渴、珍爱后生、坦率和蔼,此谓师。我想,尹叔,是个真正的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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