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的发生历程——萨特小说《恶心》的存在主义思想探究
摘要:《恶心》作为萨特文学的代表作,在文学与哲学两方面都取得了重要成就,他通过对“恶心”这一心理感受的描写,涉及到恶心的产生、恶心的摆脱以及对恶心的超越,完成了对存在的阐释。作为其哲学代表作《存在与虚无》的先声,《恶心》这部文学作品以存在主义的角度展现了其富有哲理的艺术魅力。
关键词:《恶心》;存在;自为;自在;萨特
《恶心》是法国著名哲学家、文学家萨特最早出版的一部小说作品,1931年第一版出版时以《论偶然性》为书名。1936年完成第三版修改后,萨特本意将其改为《忧郁》,最后吸取出版社负责人的建议将书名改为《恶心》。在这本小说中,主角罗根丁即萨特的化身,以日记体的形式将以萨特为代表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生活哲思传达出来。《恶心》的出版标志着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体系的萌芽,因此大家也将《恶心》视为萨特最重要的哲学著作《存在与虚无》的先导。在其出版后的十余年内,《恶心》成为了当时的畅销书,不断被学者进行解读,书中的主角罗根丁也成为了西方文学中的经典形象,其开创的存在主义文学也在文学史上产生了重要影响。但《恶心》一书中揭露的存在主义思想才是这本书中最重要的内容,这本书的哲学性也远远大于其文学性。对于《恶心》的研究也主要是从哲学角度出发,主要讨论的是萨特的存在主义思想。由于小说采取的是日记体的写作形式,全书由多篇长短不一的日记构成,日记所记录的时间、内容也没有一定的规律和联系,所以《恶心》这整部小说并无完整清晰的故事情节。全书的行文线索不是具体的故事情节,而是罗根丁的内心感受的变化,即罗根丁在日常生活中逐渐感受到的“恶心”这一心理感受。小说的主角罗根丁是一位刚经过失恋的年轻知识分子,他对自己空虚的生活产生了厌倦感,他开始对自己无意义的浪费时间感到恶心,在这种恶心的体验中,他逐渐感受到存在的意义,即虚无。
一、“恶心”的产生
恶心一词往往运用在医学领域,指的是一种上腹部不适和紧迫欲吐的感觉,常为呕吐的前奏。有学者在这种生理、医学角度上对这本书中所描写的恶心作了分析,因为罗根丁曾在日记中写道“我永生永世是多余的”,他们认为这种头脑中意识的多余就像腹中客观存在的食物的多余一样,在胃里过剩必将引起生理、心理上的恶心感。而从萨特的存在主义的哲学思想来看,这种恶心指的是自为与自在相接触时而产生的心理体验,而通过这种恶心的心理体验才可以达到对存在的感知。作为萨特哲学中的核心概念,“存在”有两个具体分类:一是自在的存在,即自在的存在物,自在的存在”是内部充实的、不透明的存在,与自身完全相符达到同一,是永远不会发生自身变异的存在,是独立于意识之外,面对意识无动于衷的存在;二是自为的存在,自在的存在是其所是,自为的存在就是意识。意识的存在与其自身并不完全一致,它包含着一种否定自己的倾向,因此自为的存在总是是其所不是,而又不是其所是。恶心是罗根丁对经验世界的怀疑与否定的情感体验,即作为自为存在的人的意识与作为自在存在的客观世界的不断交互,由于自为存在与自在存在之间的矛盾无法彻底解决,恶心的感觉就会不断纠缠自为存在。人们正是在这一交互过程中,即这种恶心的心理体验中发现了自我与世界的本真存在。
萨特在书中描写了以下场景:
图书馆中的老熟人“自学者”跟罗根丁打招呼时,罗根丁觉得“看见了一个陌生的面孔,简直不像一副脸,还有他的手,像一条白色的大肉虫握在我的手里”;又如“恶心并不在我身上,我感觉到它在那里,在墙上,在背带上,在我周围的各个地方。它与咖啡馆已经合为一体,是我在它的里面。”这里所举的两个例子就是直接描述了罗根丁眼中自在的存在、客观世界的扭曲,这种客观世界的扭曲就是因为自为即人的意识渗入了自在存在并发生了交互,在想象中与思考自在事物的存在意义的时候,意识就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变化,并对自在事物进行了扭曲。这种过程就是对经验世界(客观存在)的怀疑和否定的理解,这种否定的理解中包含了超越存在的理解,这一过程是萨特存在主义哲学中的逻辑主线。
二、恶心的摆脱
在对于存在的探索中,罗根丁发现事物的存在没有本质、规律的联系,由于人们都知道上帝不存在这一共识,对于事物意义的那种神圣、权威的终极解释就不复存在,所有存在物都失去了合理的存在意义。在这一点上,对于存在的探索就陷入了一种虚无的荒谬感中。这种虚无的荒谬感也是罗根丁感到恶心的源头,这里生发出一个问题——这种恶心是否在所有人中普遍存在?这答案无疑是否定的,即只有像罗根丁这样的少数人才能在对世界的体察之中感受到恶心,而对于罗根丁而言,罗根丁在日记的初期并没有感受到恶心,这种恶心的心理体验也是逐步构建起来的。因为恶心的心理体验是由自为存在与自在存在的互动中产生的,恶心的产生就必然包括了这两大条件:一是主体的意识,二是客观存在。由于客观存在难以改变,主体意识在这一层面就成为了主要影响因素。由于一般人对于客观存在的思考不够到位,导致自为存在与自在存在的互动不够充分,恶心感则从中消解了。在《恶心》一书中,罗根丁也进行了拜托恶心的尝试,他通过停止思考的手段,企图从自为存在一方面对恶心进行消解。
“我猛然站起身来,如果我能停止思想,事情就会比较好办了……我存在,是我使存在延续。我,我的身体一旦开始存在,它就独自活下去。可是思想,是由我使它继续,使它展开……如果我能够阻止我自己思考就好了!我尝试,我成功了!我觉得我的脑子里充满了迷雾……而思想又开始了:‘迷雾……不要思考……我想我不愿意思考。我不应该想我不愿意思考,因为这还是一种思想。’”“我的思想,就是我。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使我自己停止思想的原因。我存在是由于我在想……而我不能够阻止我思想。”这种尝试毫无疑问地失败了,因为人无法停止思考,但紧接着萨特在自己的哲学著作《存在与虚无》中给出了解决方案,即“自欺”。他将自欺规定为“应该选择并考察一种被规定的态度,这种态度对人的实在是根本的,而同时又像意识一样不是把它的否定引向外部,而是把它转向自身。这态度在我们看来就应该是自欺。”自欺就是对自为存在的自我的否定,放弃了自为的能动性,关闭了自身的可能性。萨特认为自欺有两种形式:一是将自己看成一个自在存在,即一个物;二是将自己完全视为他人的存在。
但在自欺前仍有一个问题浮现出来,那就是罗根丁这种能感受到恶心的人为什么不选择像其他那种一般人一样,不做充分的思考而去缓解这种自为存在和自在存在的互动而产生的恶心呢?能给出的唯一答案就是罗根丁从纠缠着他的恶心中找到了一种审美愉悦感,从这种痛感中寻求出了快感,这种对存在意义、虚无的探究冲动可能是他坚持思考的动力。
三、恶心的超越
恶心的产生过程,即自为存在与自在存在的互动过程,其中包含着一种对自身的否定倾向,这种否定倾向包含着自己超越自己的可能性,当自为存在和自在存在相互作用达到和谐而使恶心的心理体验得到消解。在《恶心》一书的最后,罗根丁放弃了罗尔邦传记的撰写,
“罗尔邦不再存在。再也不存在了。虽然他还有几块骨头,这些骨头也会为了它们自己独立地存在着,它们只不过是一点磷酸钙和一点碳酸钙加上一点盐和水而已”。
因为他认为过去的知识是带着某种欺骗目的的,不能真正反映事物本身,这种知识存在偶然性。人对自身的认识就是一种过去的知识,因此人对自身的认识也存在着偶然性,像不存在的罗尔邦一样,昨天的我也不复存在了。从存在一词existence就可以看出,存在的意思就是对持存(sistence)有所超出(ex),持存的东西就是自在的存在,超出持存就是超出自在的存在。我们总是被规定为一种本质,但自由指的就是要超出这种本质性的规定,即人是不可以被定义的,人是被创造出来的充满不确定性的东西。自在的存在总要被我们无视,要在自为的存在上看到某种可能性。罗根丁认为人对过去事物的认识,就是经验,当用经验去面对新事物的时候就是拿旧事物去解释新事物,他认为这种做法是荒谬的。因此他认为要生成一种与过往经验不同的新认识,而这种对于新认识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这种对新认识的追求就是对自己的超越,因此人是处于不断变动中的。
在书中罗根丁发现在咖啡馆中听到的歌使他的恶心消散了,他并不觉得歌曲荒谬,“可是在存在物的后面,它从一个现在下跌到另一个现在,没有过去,没有将来,在这些一天天的分解、剥落并滑向死亡的声音后面,旋律始终不变,仍然年轻而坚定,像一个无情的见证人一样。” 因为歌曲不会受到其他的自在存在的影响而改变,作为艺术形式之一的歌曲已经超越了存在,它是一种具有必然性的事物。罗根丁在书的最后选择了一条文艺创作的人生道路,这表明他在恶心中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又在恶心中试图超越自己的存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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