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摇》中集中塑造了方罗兰这一人物形象,尽管他人对其评价正面居多,甚至于隐隐形成了陈中、周时达、方罗兰三人中以其为核心的决策圈子,但方罗兰本身的懦弱性和时常的动摇在行文过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这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以说是当时大部分中国人真实的内心写照,更不必说这还是思想受过开化的、身处革命前沿阵地的党内工作人士。
就算是在感情方面,方罗兰也带着浓厚的不确定性和企图维持现状的心态,蒙骗自己的良心。一方面他受到传统的伦理束缚给自己戴上了好丈夫、好父亲的帽子,用往日的甜蜜来唤醒对于方太太的留恋,企图让自己忠贞于婚姻,从而尽力驱逐孙舞阳在心中的影子。他对于自己情不自禁的举止也全然不理——“舞阳,你是希望的光,我不自觉地要跟着你跑。”他认为这不是自己在说话,那便全然无事了。他认为与孙舞阳的交往都是正确的,是革命男女之间的必要的接触,尽管多次跑去和她对话交流也不觉有什么不对。这种自我欺骗、隐瞒很真实地刻画了在封建礼教的管束和内心出轨难耐情绪难以自控的双重侵蚀下男性心理的动摇感。方罗兰也存在对于方太太的亲情,那是对家庭的情感的眷恋。不想离婚的念头也并不全是为了责任担当,也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性格常常倾向于维持现状,没有斩钉断铁的决心。”不得不说,遇上这样丈夫,方女士是可怜的。即便是代表着东方温婉女子形象的,日渐感觉自己追不上时代潮流的方太太,也能够开化的社会风气的引导下,有敢于离婚的决心,而方罗兰却并不曾有如此坚定的想法。可以说,方罗兰可不仅是在孙舞阳那里是弱势的,和方太太比起来,他的软弱性也显然可感。
更加不幸的是,这种企图维持现状、软弱无能的性格倾向不仅仅是体现在生活、感情中,便是在众多的工作里也时刻显露着。在工作重压难以排解时,他也向方太太寻求安慰,以逃避现实的苦闷和众多的压力。在店员风潮里,传统文化中的中庸思想时时作祟,“他总想办成两边都不吃亏,那就更不容易。”方罗兰一方面同情店员作为弱势群体的辛苦、无助,另一方面又时时感到“照目前的要求,未免过甚;太不顾店东们的死活了!”,故而他的提议常举棋不定,左右摇摆,“似乎连个人的意见也像自己无权确定了”,而最为可悲的时这些也都确不是谎言,而都是当时方罗兰情感的真实流露,是在某种感染下的囿于自己认识不清而立场很不坚定的情不自禁(这恰似被孙舞阳迷得神魂颠倒之际才临时起意的同意离婚之举)。这不仅仅是方罗兰一人的暂时动摇,也不仅仅是他的许多同事们的无措彷徨,而可以说是当时青年人被突如其来的革命打的措手不及,“真真地迷失在那里头”,而无处寻觅出路的动摇了。
很想摘抄李克的一段话作结,读完之后确有彻悟之感。我认为这是茅盾借着李克这样一位清醒人之口说出的,对于方罗兰为代表的当时的小知识分子精神面貌的非常准确、一针见血的评论,非但如此,也应当为今人所借鉴。“此间过去一切事的大毛病,还在没有明白的认识,遇事迟疑,举措不定。该软该硬,用不得当。有时表面看来是软弱,其实是认识不明白,不敢做,因为软弱到底还在做。有时表面看来是很强硬了,其实还是同样认识不明白,一味盲动。所以一切工作都是撞着做的,不是想好了做的。此后必须大家先有明白的认识。对于一些必行的事务,因为时机未至,固然不妨暂为软弱地进行,然而必得是在那里做,而不是忘记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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